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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得住寂寞

兰玉从泡了一上午的图书馆中出来，站在馆门外的台阶上，抬头望望天，浅蓝浅蓝的，只在不远处静静地躺着一片云，这熟悉的画面使她想起高三时最喜欢的那句话：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边云卷云舒……
　　是啊，一转眼距离那个时代已经一年了，来到这个大学，来到这个城市，这个令她陌生的北方城市已经渐渐熟悉了。没有过分的喧嚣，没有过分的奢华，有的只是从中透出的阵阵宁静，仿佛这里的阳光都有恬静的味道。兰玉似乎从心里爱上了这个古香古色的历史古城，没有摩天高楼，却有残垣古迹；没有繁华闹市，却有文化传承。她感觉很舒服呆在这样的城市中，甚至连吮吸空气都成为很享受的事。
　　她又低下头，确实看到了馆前花坛中零星开着的几朵鲜花，现在是初春，虽然有些冷，但还是温柔了许多。兰玉毛衣略显了单薄一点，刚从里面出来，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用右手捋了下遮着眼的几丝头发，便走向食堂了。其实并不感觉怎么饿，只是到了这个点儿，她必须去例行一下公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吃饭似乎变成了一种任务，没有强烈的感觉，却必须要一天到食堂报到三次。但她也不厌恶这些，只是周而复始的循环着，大学中的生活就是这么平淡无味吗？她不解地思索着……
　　确实，上了大学，兰玉有着太多的不解，师生的关系、同学的关系、时间的关系，以及任何她可能想都想不到的关系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她不像那些外向开朗的学生一样，可以如鱼得水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少了羁绊生活、学习的条条框框，她反而不会生活、学习了。一度的茫然、徘徊，曾经甚至击倒她，可是兰玉毕竟是坚强的，在经过将近半年的摸索后，终于重新找回了生活的轨迹，面对眼前的一切，她又释然了，回归到一种她向往的单纯而简单的生活中去，实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就这样……
　　一
　　兰玉过得平凡却也充实，她牢记着开学典礼上院长的一番话：“如果你想家时，就去图书馆泡着吧，把时间充实起来，你就不会有机会想家了。”兰玉并不是因为想家才去图书馆的，她喜欢那个地方，喜欢那里的气氛，喜欢那里泛黄的桌椅，以及怀旧的书架。不时增添的新藏书，很容易地将这个时代的知识融入这个有内涵的地方。兰玉肆无忌惮地从中吸取营养，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些中国经典古籍，从中可以领略到睿智的哲学宗教思想、完善的道德伦理、辉煌的文学艺术成就、独特的语言文字形态以及领先世界的科学技术等。
　　兰玉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传统”，不知是否恰当，但她又是寂寞的。以前高中是，现在还是，只是以前她告诉自己要“耐得住寂寞”，而现在她不知如何告诉自己。她的性格过不起那种“呼朋唤友”的日子，她注定孤独寂寞，却又不甘，“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但是这“一”却寻得异常辛苦。所以独来独往中，她学会了“清高”，学会了“孤傲”，也正因为此，常常显得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她讨厌竞争，却又只能在竞争中苦苦挣扎。遭遇不公平时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在这个“半社会”里，有着太多社会情调，不知是该欣赏还是该摒弃。有那么一天，当从老师嘴里听到“灰色技能”这个词时，兰玉不由地心生阵痛，仿佛是一个魔鬼重重击打她的心脏一样，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所谓的词汇，无语……
　　兰玉相信“缘”，从一开始就相信，而且固执地认为如果两个人在特定的时间 特定的空间，有着特定的经历，那么两个人必定有缘，只是有长有短，故而称“缘分”。有的人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有的人有共路一车的缘分，有的人有共同奋斗的缘分，而有的人有相守一生的缘分，但也有的人只有缘而无分，注定分离。
　　二
　　平凡的日子，简单地过着，直到蓝宇的出现——
　　那天，是星期天，兰玉照样背了书包去自习室，她永远是那种随便得体的服装，上衣宽宽松松的T恤，白的、粉的，当然最喜欢的还是蓝的，她很欣赏那种纯净的感觉，心里很平静；兰玉有着几条牛仔裤，但依然最爱运动裤，她不喜欢被束缚，她不是那种只要风度的人，她喜欢阳光朝气，她认为年轻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思想中固有的理论。可以说她很保守，也确实是这样吧，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把黑亮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自然美丽的脸蛋却被浓妆艳抹，她也许真得不明白，但她明白自己，所以永远可以看见她那乌黑飘逸的长发和那张素面朝天却常带微笑的脸。
　　兰玉走进No.1教学楼，拐进一个靠右手边的自习室，那里没几个人，或许是时间太早吧。她放轻了脚步来到一个靠窗的座位放下书包。可就在她打开书学习时，发现桌膛里躺着一本书，她悄悄抽出来——《巴黎圣母院》，而且是学校图书馆的书，因为上面贴有磁条。兰玉想着这肯定是哪个粗心的同学落在这的，一定还会回来找的，图书馆的书丢了可是件麻烦事。于是她又放了回去，打开厚厚的英语书，潜心研究她的ＡＢＣ了……
　　可是奇怪的是，一下午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本书依旧静静地躺在那儿。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兰玉抬手看了一下表——１８：３５，她该去吃晚饭了，然后去图书馆阅览。可是，那本书呢，她始终惦记着，总该有一个人来领它“回家”吧，但都这会儿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呢？兰玉实在不忍心丢它在那儿，于是就写了张纸条：
　　“你好，《巴黎圣母院》已被我归还图书馆，你放心好了，可是以后别这么粗心了！”
　　她放在那个座位的桌上，然后背起书包，抱了那本书朝门口走去。
　　“啊——”就在兰玉拉开门一刹那，一个身影差点撞进来，还好收住了脚步。两个人同时向后撤了一步，待兰玉站定，她才看清眼前这个人，刚才还埋怨谁这么慌张，可是看到对方满脸的歉意，她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男生连声说着，只是可能由于刚才奔跑的缘故吧，有些气喘吁吁，再加上刚才的一吓，大概想平静也不是一下子的事。
　　兰玉说了声“没关系”，抬头朝他笑了一笑，她看到一张很真诚的脸，说不上十分英俊，但也眉清目秀，眼睛里除了份歉意更多的是焦急。
　　似乎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很平常的，但就在兰玉迈出第一步时，对方叫了声“同学”，她又停了下来，对方指了指她怀里抱着的书：“这书——”
　　“噢，你一定是那个丢书的同学吧？”
　　“《巴黎圣母院》，对，我上午在这上课，然后……”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给你吧，我见一下午也没人来拿，就做主要把它还回去了，还留了张字条。兰玉把书递给他，又指了指刚才的座位。
　　“谢谢，”男生又恢复那种真诚的表情，“真得谢谢你！”
　　“不用，图书馆的书，我们总要保护好嘛，” 兰玉又走回那个座位，拿了那张字条，“以后小心点，再见！”
　　自习室里，只剩下那个男生一个人和那一本书……

　　三
　　兰玉依然平淡地生活着，不快乐也不忧愁，照旧的“一日三餐”，照旧的 “三点一线”，她不刻意地强求利誉，只在平常随心写写画画，有比赛时，会拿出其中的部分去参加，但从不过分关注名次，当然其中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但她永远懂得范仲淹的那句“不以物喜，不以物悲”，尝试着用一种超然的态度去对待太多的纷纷扰扰。尽管这样，她也不是圣人，不可能完全超乎于物外，“出世”谈何容易。她同样有着喜怒哀乐，只是她是个比较善于隐藏的人，太多的感情宁愿独自默默承受，还是那句话，她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女孩，她是个懂得“享受孤独”的女孩。
　　又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兰玉坐在学校小花园的石凳上看书，那和煦的春风阵阵拂过她的脸庞，轻轻飘起的发丝很悠然，是一种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觉。暖暖的阳光洒向大地的每一朵花，每一棵草，空气里随风飘过的淡淡的青草气，令人心旷神怡。
　　兰玉手里捧着的是《诗经》，她很仔细地读，很用心地品味。她欣赏“国风”里透出的“真爱气息”，坚信爱情的真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永恒, 这具有十分深刻的内涵。她认为年轻人不懂这些，包括她自己，只得穷其一生去探寻。
　　一个小女孩端着一个小塑料杯子慢慢地走过来，带卡通的那种杯子盛满了水。兰玉看见她停在一个小树坑前，慢慢蹲下去，把杯子中的水轻轻倒进那个坑中。这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梳着一个小小的马尾辫，稚嫩的脸上荡漾着可爱。她又折回到水管前，接了一杯水，又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旁边的一棵树前，重复同样的动作把水浇了下去，然后又蹦蹦跳跳回到那个水管……她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总算把兰玉身旁的几棵小树都“喂”饱了，然后又跑向更远一点的小树了。
　　兰玉很想告诉小女孩，这样的一小杯水根本起不了作用，但是她又不忍心去打扰小女孩的行为，那是一种童趣啊，是一种已经远离自己很久的快乐啊，她实在不忍心去破坏，况且还有工人们去管理这些小树，她根本也不用担心小树们是否喝得“饱”。所以，她只坐在那里静静地欣赏着小女孩的天真与无邪，她眼里充满着羡慕与回忆，回忆着自己的童年，回忆着那无尽的嬉戏与欢笑，兰玉的嘴上洋溢着一丝微笑……
　　四
　　“蓝宇——”兰玉正走过校园的篮球场，似乎听到有人叫她，就驻足回了一下头，四下里看了一下没有熟人啊，“难道听错了？”她正心想着。
　　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篮球，“哎，来了！”一边回答着，一边跑进篮球场。
　　兰玉站在那儿想了好半天才认出是那个丢书的男生，“蓝宇——他？”兰玉差点笑出来，他竟叫这个名字，其实也没什么，于是她准备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兰玉按时到阅览室里坐下来看书，早就说过她喜欢这里的感觉。
　　“嗨，你好，你也在这里啊！”一个男声压低后传进兰玉耳朵，兰玉抬头，一脸愕然。
　　“嗨——嗨——你好，蓝宇！”
　　这次换男生一脸愕然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呢，不禁发出一声惊讶。兰玉也感觉奇怪，怎么就记下他的名字了，大概是因为那个误会的缘故吧。
　　“哦，那个，下午，篮球场，正好我经过，有人叫你，其实――”兰玉不知怎么说。“噢，我叫兰玉。”她不自然地笑了笑。
　　“哦”，男生很会意地笑了，然后拿着选好的书坐在兰玉对面。
　　一切到此为止，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没有动静，两人都很认真地看书，做笔记，没有一句话，直到闭馆……

　　后来，兰玉更准时地去图书馆，只是多了一份期待。有那么几次，很巧合地遇到蓝宇，然后他很默契地坐在对面，然后很习惯的一切照旧的安静……
　　然而有一天，兰玉病了，很严重的感冒。但她还坐在老地方阅览，坚强的她不允许自己妥协，顽强地翻着书，不时的喷嚏和擦拭使她不得不稍稍停下来。蓝宇递过来一片纸巾，然后示意她回去。接着起身，收拾了自己选的书和兰玉选的书，准备放回去。兰玉并没有拒绝，而且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像哥哥似的做着这一切。
　　回去的路上，有些冷，他俩并排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认你当妹妹吧，其实我挺想有个妹妹的，”蓝宇突然这么说，还担心地望了一下兰玉，接着说：“很纯粹的关系，你放心，我会像疼亲妹一样疼你，我只有一个弟弟，很想有一个妹妹……”然后他又不确定地看了兰玉一下。
　　“嗯，我也早就想有个哥哥照顾我，”兰玉一口就答应了，又低下头，“其实我早就把你当哥哥了。”
　　“哎，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是我妹，我叫你‘丫头’不介意吧，太好了！”蓝宇像个孩子似的兴奋。
　　“当然行了，你是我哥嘛，叫什么随你。”兰玉似乎也一下子开朗起来。
　　一切像做梦一样，“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兰玉不止一次这么在心里念叨，她实在太兴奋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无兄弟姐妹，虽然独生子女的生活不错，但总是感觉少了个能分享苦与乐的人，她不知哥哥意味着什么，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五
　　不时的寒潮袭击一下初春的这个城市，往往在你不经意间变换着天气，也变换着心情。校园中的花开了一簇一簇的，但接着又凋零一片一片的，让你来不及触碰，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兰玉很喜欢朱自清先生的《匆匆》，仿佛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共鸣，她热爱那平实却如诗的字句，每次细细品味时总有种想哭的冲动。
　　“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这其中的无奈，这其中的痛楚，谁又能道尽呢？
　　“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是怎样的匆匆呢？”
　　兰玉常常问自己，那逝去如飞的日子，真得就这么过去了吗？没有留恋，没有驻足，真得当你伸手去遮挽时，她又从遮挽的手边过去了吗？一切太虚幻……
　　兰玉确实不太喜欢这种无所谓的生活，但又不知自己终究要追寻的究竟又是什么，她不想在默默时，让时间从凝然的双眼前溜走，可又着实不知怎样去充实。或许，老师嘴里道出的确实有相当信度的真理，她也了解要想进一步必须要怎么怎么做。无奈，她不释放自己，总在做着人生最悲惨的两件事——“讨饭”和“坐牢”。当然，兰玉不可能真得去“讨饭”和“坐牢”，她有物质基础来保证这一切，但是她在精神上是被囚禁的。在如今纷繁复杂的社会交往中，兰玉似乎带着镣铐，与人交往不顺时，往往从独有的逻辑思维中去“讨回”一些“残羹冷炙”来抚慰心中的不平衡，她苦恼，却又紧紧地把自己封闭起来，躲在为自己编制的“牢笼”里默默哭泣，就这样一点一点把自己“判刑”，甚至究竟哪一天得以“刑满释放”，她都无从选择，只有苦苦地挣扎在越积越紧的“蚕茧”里……
　　人，总有走入迷途，而“妄自菲薄”之时，只是有的宁愿从此沉沦下去，不再思返；而有的只是暂时的迷失，待初升的太阳将笼罩的薄雾消融驱散时，同样你又会找到回家的路，有时平坦，有时坎坷，但你值得庆幸，因为你再也不是迷路的孩子了，有了方向，有了期待，同时也有了希望。
　　兰玉的困惑或许只是一时，或许只是一事，待她冷静下来思索时，心里会是坦然的。人际关系，是很难琢磨的一种艺术，虽然兰玉自认为“情商”不致低得可怜，但是对此她却应付得很辛苦。嘴边的微笑不知投给谁，虽然她毫不吝啬，可是看到别人漠然的眼神时，那荡漾在嘴边的微笑显得异常僵硬，她甚至有些害怕，无所适从的恐惧。
　　六
　　然而，这一切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兰玉在尽量改变自己，蓝宇在尽量帮助着她。
　　“丫头，你很累么？”
　　“对，心累。”
　　“为什么，不放开自己？”
　　“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兰玉的声音哽咽，眼睛里晃动着泪光。
　　“我知道，”蓝宇坚强地回答着，“明天哥带你去一个地方。”
　　兰玉抬头望了望那双诚恳的眼，心里半信半疑。
　　七
　　第二天，早上，很早很早，兄妹俩坐上了长途汽车，一路颠颠簸簸，他们谁也没说话。兰玉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她的眼睛似乎在盯着窗外一个方向，但肯定不是，汽车虽然不快。也足以令窗外之物向后飞奔。其实，兰玉并没有望着什么，她只是太惊喜这乡村的景象了。对于一个从小生长在城市的孩子来说，她几乎接触不到农田、平房、耕牛以及劳作的农民，在她的印象里，这些都属于课本，都属于意识化的东西，她或许会想想，但永远是模糊，不可触摸。但是眼前的一切却是那么真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丽。兰玉不是喜形于色的女孩子，所以她只在心里深深地感谢哥哥，深深地体验喜悦。
　　他们依然沉默，来到一条村边的小河旁，河里的水算不上清澈，却也清丽明快，“水至清则无鱼”，这里并不至清，所以可隐约看到水里的小鱼，它们很快乐地游着。兰玉从前听到过许多关于小鱼的故事，也曾经像个孩子般被别人的童话感动着，她回忆起了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丫头，你想到什么了？这里漂亮吗？”蓝宇打断了兰玉的回忆。
　　但是兰玉并没有回答，依然用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和温柔净丽的微笑来回应这一切。
　　她脸上笼罩了数日的阴云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往日的微笑确乎又荡漾在那可爱的笑涡上，她明白了哥哥带她来这里的意图。
　　“你大概不知道，那里就是我的家乡，这里的气息一天一天养育了我，沉浸在这种大自然的怀抱里，你会舒服得整个人都飘起来。”蓝宇张开双手，微微抬头，面向的是穿过一片葱绿不远处的乡村，零落的平顶房屋一簇一簇的聚集，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嗅到了家乡的味道，是如此的惬意。
　　兰玉静静望着他，心里羡慕极了。
　　但是瞬间，蓝宇又转过头，凝重地对她说：“不过，丫头，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又都在使劲往城里‘钻’，上学，打工，他们为了什么。别人的冷嘲热讽，城市的喧嚣复杂，险恶的人心叵测，受得了也好，受不了也好，却都还在努力挣扎着。这就是生活，城里的人羡慕乡下，乡下的人向往城里，但在这来来去去中，有过多少的欣喜和失落，大概谁也不会知道。”
　　兰玉似懂非懂地听着，她是个“城市人”，在不自觉中扮演着一个角色，对于善恶的认识及应付本领，她还相当幼稚。仿佛生活在一个父母早就为之编织好的“水晶盒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独自舞蹈”，别人呢，别的城市孩子呢，似乎早就注定了他们的孤独，在属于自己的水晶盒子里自娱自乐，尽管有时觊觎外面的世界，可是他们太脆弱了，没有欲望去探索，只有空守着，空守着，耐得住寂寞……
　　兰玉明白了人与人之间隔着的那两层“透明”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又清楚地明白着她与哥哥之间毫无这种“芥蒂”，这也使她更坚信了心中的那份缘。
　　他们站在那里，西天的落日已经有些疲惫地落下了，周围也不情愿的泛起了阵阵红晕，一切像是累极了，他们不愿再思考，只是静静地伫立，静静地，像是在等待什么。渴望成熟吗，渴望更清醒地看待这个世界吗？不，他们宁愿不，“至清”倒不如“难得糊涂”，守着自己心灵的一方净土，反而更得轻松。
　　兰玉知道“城市人”的生活不适合她，但“桃花源”的生活更虚无缥缈，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正如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时空，没有对错，对了也好，错了也好，只要知道你的存在是个事实。但使她庆幸有个哥哥为她打开了另一扇窗，也打开了自己的心灵之窗，她认为自己可以更坦然地接受这个世界了，包括人，包括物，包括事，包括情。没有了太多的抱怨，没有了太多的忧虑，将自己的低调稍稍收起，兰玉看到的是属于自己的另一种生活，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她的人生轨迹似乎更丰富了。
　　八
　　兰玉重新回到校园后，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熟悉，从未有过的亲切，她感觉到橙色的阳光洒在自己的长发上，像是彻底被洗礼了一样……
　　她笑着迎接她的一切，课堂上，老师笑了；活动中，同学笑了；宿舍里，姐妹笑了；心里，兰玉笑了……
　　作为哥哥，蓝宇认真地看着这一切变化，他知道丫头终于找回了生活的自信，她能够坚强地面对这个世界了，面对这个虽然并不太理想的社会，她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成熟，不再妄自菲薄，不再愤世嫉俗，她笑了，他也笑了。
　　九
　　暑假过了，兰玉的校园生活还在继续着，只是开学几天，图书馆的老位子上始终只有她一人，心里无数次的祈盼，终究盼不来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过了几天，大概半个月吧，兰玉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封信，信封是那种淡蓝淡蓝的，很朴素，再看收信人“兰玉”后括号里赫然写着“丫头笑启”，她一下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而来信地址印着“北＊＊大学”。兰玉没有立即撕开，而是带着它来到图书馆那久违的位子上，这次她坐在哥哥的座位上，轻轻启开：
　　丫头：
　　你还好吧，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你可能不知道，哥的学籍在北＊＊大学，只是这个专业要求前两年在咱们＊＊大学学习。
　　我不想解释什么，正如你所相信的那样，我也相信咱兄妹有缘，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坚信。在那里的半年，是我过去最快乐的时光，永远怀念。你是个可爱的孩子，只是曾经寂寞得让人心痛。答应哥，好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快乐，无论在哪儿，都有哥的祝福环绕着你，你要告诉自己幸福，永远幸福，不然，哥会永远担心你这个小丫头的。
　　还记得那个乡村的早晨吗，哥为你骄傲，在那里你真正成长了，成熟了，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你知道哥心里的欣喜绝不亚于你。接着，是你以后的改变，同样让我为之震撼，原来我的小丫头是如此的勇敢，从那一刻起，我感到自己可以放手让你飞翔了，你有自己的天空，有自己的舞台，你会用自信描绘出五彩的生活。
　　所以，我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但并不是毫无牵挂，你永远是哥最疼爱的小妹妹。我在这里很好，你也放心，没有哥在身边，你要记得照顾自己，待我再见到丫头你时，你要让我满意。
　　珍重！
　　哥：宇
　　兰玉看完了最后一个字时，已是两汪眼泪了，但是她倔强地擦了一下，抬着头，把信轻轻折好，放回漂亮的蓝色信封里，慢慢地按在胸前桌子上，嘴里发出：“珍重，哥—— 。”她努力地向上扬了扬嘴角，因为她答应哥要永远快乐。
　　兰玉从图书馆中走出来，站在馆外的台阶上，抬头望望天，天很蓝很蓝，她又迈开步子朝前走着，没有犹豫，没有踌躇，她坚定而自信，因为前面是新的生活，她知道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她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