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问我：「你知道喝酒和喝水的分别吗？」
我说：「酒会越喝越暖，而水却会越喝越寒。」
游戏说：「不对，水会越喝越清醒，而酒却会越喝越让你觉得感动。」
就象《东邪西毒》中桃花并不是真的桃花，而只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游戏当然也并非一定就是可以玩的游戏，它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
我喜欢看电影，游戏也很喜欢。他最喜欢的导演是王家卫，虽然他只看过王
家卫的一部片子——《东邪西毒》。
游戏说王家卫的电影总能在沧桑和苦涩中偶尔给人以甜蜜和满足。
游戏是一个很开心的人，因为他总是在笑。我记得《悟空传》中紫霞对孙悟
空说：「除了石象和傻子，没有人能永远微笑。」可是游戏既不是石象，当然也
不是傻子。却总是带着他那固有的微笑一天又一天。他的笑容很迷人，因为可以
让人在瞬间忘掉所有的烦恼和不快。
有时候，我会觉得游戏就象是《陆小凤》中的花满楼。一个始终热爱生活，
热爱生命，永远对人生充满了激情的人。
也许唯一的区别就是花满楼是个瞎子，而游戏不是。
我蜗居在一个很大的城市，可是我却宁愿它很小。因为我的方向感很差，常
常会迷路。每次我迷路的时候，我总会打电话给游戏。
即使在人潮拥挤的人群中，我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游戏，因为他很特别。
他总喜欢穿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球鞋。
我常常会觉得奇怪。象他这样一个终日笑容满面的人怎么会对那样沉郁的颜
色情有独钟。
我每次问他的时候他总是说自己很懒，穿黑色的衣服即使脏了别人也不容易
看出来，省的他总是要洗衣服。
每次游戏把我接回去时总会带我到南京路的一间面摊吃一碗放了很多辣椒和
牛肉的牛肉面。
面的味道当然是很不错的，不过游戏更喜欢面摊的老板。
老板是地道的陕西汉子，粗犷，豪迈，一口陕西话说的是字正腔圆，刺耳却
动听。
老板似乎也很喜欢游戏和我，因为老板有个儿子，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在老
家读书。
每次，老板都会在我们面里多放许多辣椒和牛肉，然后我们一边吃一边听老
板讲笑话。
就在我们听老板讲笑话的时候，学校墙上的爬山虎已经在悄悄的潜滋暗长，
开始变的郁郁葱葱了。
有时候，游戏会带我爬很多层楼梯到大厦的天台上去。每次，我们都会累的
气喘吁吁的一下子躺在半空中再也不愿起来。我们看到成群的飞鸟掠过苍茫的天
空，在眼眸里变幻成一个又一个黑点。我们会突然坐起来，眼睛却立刻被灼热的
太阳光刺痛。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就好象这个世界就
从来都没有清澈过。
《东邪西毒》里很少下雨，可是我住的这个地方却常常会下雨。
电影里大嫂对欧阳峰说天下雨是因为她不开心。可是当我的身边或者细雨蒙
蒙或者大雨滂沱的时候，是谁在不开心呢？
我不知道。
下雨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习惯带伞，因为我知道游戏会帮我拿的。
每次我走下教学楼的时候总能看到游戏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在安静的等我。
原本空旷的街道突然开起一朵朵五颜六色的伞花。有的在移动，有的却静止。
移动着的伞也许是在找寻着一处能够让她合起来的归宿。静止不动的伞也许是在
安静的交谈。
有时候，小小的一柄伞也会带给人无穷无尽的遐想。
我有轻度的厌食症，常常会很多天都不吃东西，只喝很少的水。游戏常常会
说我这样不好，然后到厨房煮一些很美味的菜，最后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盛夏的时候，香樟树总是显得特别漂亮。当我和游戏并排坐在香樟树下的长
椅上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河边的芦苇草已经长的很茂密，很青翠
了。
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对我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没有祝福她，因为我觉得那很假，可是我也没有死气白赖的纠缠不休。
虽然我很喜欢她，虽然我永远都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是幸好我对别人的女
朋友从来都不感兴趣。
游戏说每次看到《东邪西毒》中那些痴男怨女为情所困时，他总会想起我。
可是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失恋了。
然后就是他那固有的似乎永远也驱散不掉的笑容和洁白的牙齿。
游戏当然很喜欢玩游戏。「星际」，「红警」，「魔兽」，「CS」，「FIFA」，
「传奇」……似乎所有的游戏他都会玩，而且玩的很好。
不幸的是我只会玩《仙剑奇侠传》，而且痴迷的很厉害。
游戏对我说他以后想做一名游戏设计师，象姚壮宪一样可以设计出具有里程
碑意义的国产游戏，游戏说要设计出许许多多好玩的游戏给我玩，让我不用每天
都这么闷。
游戏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灿烂，就仿佛雨过天晴后
那一挂吊悬在天边的彩虹一样绚丽，多姿。
欧阳峰问黄药师：「你为什么总是盯着鸟笼在看？」
黄药师说：「因为很眼熟。」
我问游戏为什么总盯着前面的那位老婆婆，游戏也说因为很眼熟。
我知道游戏又在想他的外婆了，虽然他的外婆已经去世很久了。
游戏从来都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尤其对他的外婆。因为游戏很小的时候就被
爸妈送到乡下和外婆一起生活。
我还记得游戏在外婆生病的时候日日夜夜的守在病床前陪着外婆，当外婆离
去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游戏哭也是第一次见到游戏哭的那样歇斯底里，撕
心裂肺。
如果永远都快乐的游戏真的有什么阴影的话，那一定是他对外婆的思念。也
只有他想起外婆的时候才是脸上惟一看不到笑容的时刻。
我顺着游戏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有一个混混抢了老婆婆的东西撒腿就跑。
就在老婆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和游戏已经拔腿追了上去。
如果说我在什么时候看到过游戏跑的最拼命，那就一定是现在。他就象疯子
一样追着前面那个黑色的身影。
即使那个混混把东西还给了我们，即使那个混混跪地求饶，我们还是把他狠
K 了一顿。我知道游戏有太多的愤懑要发泄，算那个混混倒霉我和游戏站在大厦
的天台上喝着可乐俯看身下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灯流。每一个端点都有青春
在发生，每一个端点都有韶华在流逝。这个城市，这个光怪陆离的空间。虽然它
那么的诡异，但是它也真的很可爱。尤其是那些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闪烁的霓虹
灯，真的很美。
游戏送过我一只许愿戒。他说戒指里住着一只精灵。只要我把自己的愿望对
着戒指说出来，精灵就会把我的愿望带去天堂，我的愿望就会很快实现。
我从来也不会怀疑游戏说的每一个字，所以我始终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虽然我的方向感很差，虽然常常会迷路。可我还是很喜欢旅行。因为游戏和
我在一起。因为游戏是个天生的流浪者。
九月，当大地上的鹰开始飞起来时。我和游戏已经走过了四川瀑布下的青石
板桥，穿过了黄山上终年不散的烟雾弥漫，趟过了香格里拉的繁花秀草，越过了
大沙漠上飞扬肆虐的大漠狂沙，跨过了青藏高原上的盐湖雪山。
我们到北京时，香山上的枫叶还红的不是很完整，然而就在这半红半青之间，
游戏被赋予了一种独特的气质。他站在丛丛枫树间，开心的笑着，就象是一个快
乐而明媚的行吟诗人。而我坐在他旁边，安静而忧伤。
有时候，我晚上看星星的时候，会发现昨晚明明还能看到的星光，今晚却在
也看不到了。我问游戏，他说星光消逝了我很怕，我很怕游戏也会象星光一样突
然消失不见。如果他不在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上说每个忧伤的孩子身边都会有一个天使。也许是他
的家人，也许是他的朋友，甚至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天使总会想尽办法让悲伤
的孩子快乐起来，当悲伤的孩子终于开心的笑出来时，天使就会离开，永远永远
都不会再回来。
我问游戏我是个不开心的人吗。游戏说是。我说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话，我
宁愿这辈子都不开心，都不笑，我也决不愿失去游戏。游戏问我是什么故事，我
却只是哭不回答。
冬天的时候，当全世界都开始飘雪的时候。我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站在外
面和游戏一起看雪。大雪纷纷扬扬，开始只是覆盖了小河，道路，之后就是田园，
村庄，最后大雪覆盖了我们的眼睛也就抹掉了全世界。
白色的天地象从来都一尘不染的天堂。
每次过年的时候，游戏总会买许许多多的烟花给我 .我常常和他在已经没有
了树叶的树林里拿着烟火棒相互追逐。
我问过游戏一个很蠢的问题：「我们在树林里放烟花，不怕会失火吗？」
游戏说：「你不觉得烟花绽放时，整片树林都会明亮起来吗。」
然后我点点头，看着不断有红色的火花从树枝上唏唏簌簌地落下来，就象是
童话里的火树银花。
游戏病了，很严重。我接到消息去病房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很瘦很瘦了。
我问游戏为什么会这样？
游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笑吗？
我摇摇头。
游戏说因为我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有人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只是
所有人都知道我活不过二十岁。
我说不是的，你会活很久很久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游戏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摇摇头说一个人如果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你
觉得这是一种残忍还是幸运？
我不知道。
游戏说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我们不能改变生命的长度，但至少可以决定生
命的宽度。所以我选择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活着，即使我只能开心二十年。
游戏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怕你受一点儿委屈吗？
我摇摇头。
游戏说因为你太闷了，总是不肯给自己机会让自己开心。我为你做的所有事，
都只是希望你能快乐，能笑的很开心。他说小璐，你可以开心的笑一下吗？
我强忍着泪水对游戏说：我不要快乐，不要开心，不要笑，我只要你！
然后我跑着离开，在病房门外我对着戒指许愿。我宁愿所有的痛苦都降临到
我身上，我只要游戏能好起来。
很久很久，我站在病房外面很久很久。透过门缝，我看到游戏还是那个很削
瘦很疲倦的样子。我突然把戒指从手上拿下来，扔的很远。
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我一边哭一边说：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游戏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突然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了。因为虽然他是那样的热爱生
命，可他始终还是在心底留有一丝也许所有人都不易觉察的阴影。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游戏给了我一瓶水，他说叫「醉生梦死」，
喝了之后可以让人忘掉很多事。我很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水，所以我喝了，然
后我果真忘掉了一些事情。
我在游戏的墓前坐了很久，隐隐约约的，我感觉到似乎有人在问我：还记得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不记得了。
还知道我是谁吗？
我忘记了。
那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
因为很眼熟。
你知道喝酒和喝水的分别吗？
酒会越喝越暖而水却会越喝越寒。
不对，水会越喝越清醒，而酒却会越喝越让人觉得感动。
我突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南京路上的那间面摊吃面了。
像往常一样，老板在我的面里放了许多牛肉和辣椒，然后我一边吃一边听老
板讲笑话。
美国和伊拉克打仗时，萨达姆躲在行宫里不出来，可是他又想知道外面打的
怎么样了。所以他派一个侦察兵出去刺探情况。没多久，侦察兵回来了，萨达姆
急忙问侦察兵外面什么情况。侦察兵没有回答，只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一个「V 」
型符号，然后笑的很诡异。萨达姆兴高采烈的说：「咱们赢了？」侦察兵突然做
了有个「嘘」的动作，接着把嘴巴贴着萨达姆的耳朵说：「就剩咱俩了！」
所有的人都捧腹大笑，我也在笑，笑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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