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早上开车去上班。车速很快,一不小心撞死一只振翅欲飞的
大鸟。朋友内心满是自责、伤心与震撼。自责于自己车速太快,伤心于大鸟死于
非命,震撼于大鸟同类久久哀鸣。于是怀着万分沉重的心情,朋友写下忏悔书,
并发给大家传阅,以期待可以减小内心的痛楚,以期待上帝可以原谅他的罪过!
看完朋友写的忏悔书,心里一面为那死去大鸟祈福,一面在思索一个问题,
当面对我们的罪过之时,无论罪过是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使然,我们的态度该当
如何?
这位朋友,他可以选择一脚油门呼啸而过,不闻不问;也可以选择将这件事
埋在心底,天知地知。如果选择前者,可以想象,他肯定还会重复同样的事故,
某一天另一只大鸟也许会同样死于非命。如果选择后者,也可以想象,下次开车
路过此地,他也许会小心翼翼,避免重蹈覆辙!而我这位朋友恰恰选择了第三种
方式,将自己的「罪行」记录下来,告诉他周遭朋友。如此可以想象,当我们这
些人再次开车路过此地时,也许会想到朋友的这封忏悔书,不自觉地降低车速!
当然如果可以在那里在立个标志,提醒别人此处有鸟飞出,请小心驾驶,那就最
好不过了。
朋友在面对自己的罪过时,没有选择逃避,也没有选择遗忘,而是选择直面
自己,并大声说出来,既能警醒自己,又可震撼他人。
人们在面对自己的罪恶时,态度无非有三种。
一是对自己的罪恶麻木不仁。这种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罪恶,明明已是
罪孽深重,还要强词夺理振振有词,这种人迟早会万劫不复,堕入深渊。
二是直面自己的罪恶。这种人该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他们知道并认可自己的
罪恶,会为自己的罪恶于心不安,也会努力争取不再重复罪恶。
三是昭示自己的罪恶。对于常人而言,直面自己的问题或许相对容易,但要
将自己的罪行大声说出来公布于众,怕就很难了。就好比是出世的修行者,自己
修道相对容易,要布道天下就谈何容易。自己修道,修的是小圆满,布道天下,
修的才是大圆满。这是古往今来得道高僧很多,而传道天下的高僧很少的原因。
就算下定决心,怕也只愿意坦白那些看上去并不严重的事情,所以这第三种人,
少之又少。
正所谓「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
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这世界敢于直面自己的人当可称为非常之人。
正由于有了他们,历史上才有许多非常之事!最有名的怕就是「罪己诏」了。有
人统计过,说过自己有罪的皇帝一共有八十九位,最出名的当属汉武大帝(感兴
趣的可以去百度一下)。现代历史中勇于昭示自己罪恶的当数德国人。他们在面
对二战中对犹太人犯下的罪恶时,选择双膝跪地,并将反纳粹写入法律;而反观
日本,一言难以尽之……这也是为什么二战后到现在,德国可以获得尊重,而日
本始终不得人心……
再翻看朋友因撞大鸟而作的忏悔书,倒使我想起了那首著名的《雁丘辞》。
摸鱼儿雁丘辞:
【乙丑岁赴试并洲,道逢扑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
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另曰『雁丘』。
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辞》。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写之。其词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
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横汾
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出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
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秋处。
是的,就是这首《摸鱼儿·雁丘辞》,就是这首让李莫愁在熊熊烈火中吟唱
的「问世间情为何物」。我不知道那个捕雁者在描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情如何,
是否如我朋友一般自责、伤心与震撼。我只知道,如果那个捕雁者心里没有一丝
罪恶感,没有一丝触动,他绝不会对着这些赶考的书生说出这件事,当然也就不
会有这首千古传唱的「问世间情为何物」了。
面对自己的过错,我们应该选择勇敢去面对。当然,如果可以更勇敢一点,
选择勇敢向他人说出来,那恐怕就更好了。古人曾言,应该每日三省吾身。「三
省」也只是关乎自己,如果三省吾身后可以告之以他人,则恐怕不但可以使自己
进步,也能使他人进步了。
所以三省吾身,别忘了提醒他人!
[ 本帖最后由 问风客 于 2011-2-10 22:4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