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拾趣之百万渔船


　　我有个亲戚，跟我爸同龄，论辈分，我得叫他「三叔公」，他儿子跟我同龄，
我得管他儿子叫「叔叔」。不过我这人对辈分一向看得很淡，所以，我从来都是
叫他「三叔」，至于他儿子，我则是直呼其名，梁兆鸿。

　　三叔家住北海，确切地说，是住在北海的一艘船上，平时都是在船上生活，
在岸上，他们一家是没有房子的。那是艘渔船，价值一百多万，是他们家的全部
家当，另外，为了买这艘船，他们一家还欠着银行七十万的贷款。

　　百万渔船，到底是一艘多大的船呢？说来惭愧，我虽然在海边生活了这么多
年，但是，除了每天吃鱼之外，我对海洋的相关知识是了解甚少的，所以，对于
百万渔船的概念，我是很不清楚的。

　　每年清明节，三叔一家都会回企沙一趟，然后跟我们这些亲戚一起，去扫祖
先的坟墓。去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就听说，三叔有一艘百万渔船，当时我听得心
痒痒的：百万渔船？那应该很大很大吧！等到我放暑假了，就跟他们一起出海捕
鱼一个月，体验一下船上的生活！

　　去年夏天，因为各种原因，我未能成行。今年夏天放假前，老妈打电话给我
说，三叔的船来到了企沙，我回家的话，可以到他们的船上看一下。

　　我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很高兴。等到七月二十一号的时候，出海远洋半个月
之久的三叔一家，终于在企沙港靠岸了。于是我拿起相机，兴冲冲地上船去了。

　　三叔的船长约３０米，宽约６米，水面以上的高度约为５米，也就是差不多
两层楼高。船的最底层，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制冷所需的能源由渔船自身提供，
平时捕到的鱼，就贮存在这个冰窖里面；船的第二层，是厨房以及工人的卧室，
还有一个我看不出功能的房间；船的最顶层是甲板以及控制室，控制室里面还有
一个小房间，我三叔一家三口，平时就挤在这个小房间里面。

　　三叔的船上一共有八个工人，都是越南籍人士，最小的，跟我同龄，最大的，
已经四十多岁了。我问了一下梁兆鸿，他说，这些工人每个月的工资是一千二，
如果要在北海那边雇佣工人，则至少需要两千块钱一个月。我听得有些惊讶：都
说中国人是廉价劳动力，没想到，原来越南人的劳动力更加廉价，他们为了生活，
远走异国他乡，每个月却只拿这么点钱，不容易。

　　「那么平时如何沟通呢？」我问。

　　梁兆鸿说：「用手沟通，摆几个手势，咿咿呀呀几句就行了，反正他们平时
要做的事都是力气活，而且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动作，他们做多了，知道自己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所以我们之间是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来沟通的。」

　　我注意了一下，船的第二层有四个房间，阳光从来都不能照进里面去，空气
流通也很不方便，在这样的夏天，晚上睡在里面一定酷热难耐。其中一个房间是
空着的，也就是说，他们八个人，平时就挤在三个面积约为两平方米的房间里面，
可以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至于控制室里面的房间，大小也跟第二层的房间差不多，虽然采光和通风效
果比较好，而且里面还有空调，但是，一家三口都睡在一起，连个翻身的地方都
没有，估计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就是在这个时刻，我打消了乘船出海的念头。如果我住到船上去，固然可以
独占一个房间，但是，这样的所谓「房间」，还不如我家的床大，我平时没吃过
什么苦，这样的环境，估计我是受不了的。

　　不过，躺在甲板上吊着的网床上，小睡片刻，倒是一件再舒服不过的事。平
时我所见的网床，都是绑在两棵树之间，在夏天的午后，躲在阳光晒不到的树荫
下，吹着徐徐而来的微风，当然是一种绝佳的享受，至于吊在船上的网床，则另
有一番韵味。船是随着波浪不断摇晃着的，所以，网床也会跟着船一起轻微地摇
晃，幅度恰到好处，仿佛躺在童年的摇篮中，能令人安然入梦。海风吹来，很凉
爽，而又略带着一丝腥味，像我这种海边长大的人，这样的腥味真是再好不过，
很熟悉，很好闻。如果每个夏天的中午，都能在这样的网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
一觉，那该有多好啊！

　　海风除了带来凉爽之外，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盐。在船的栏杆上，手指稍微
用力，就能刮下不少的白色晶体，当然，跟我们平时吃的盐有些区别。这种潮湿
的海风，对金属的腐蚀性很强，我在甲板上四处观察了一下，有些地方已经锈得
很严重了。

　　很快，吃饭时间就到了。船上没有桌子，一碟碟的菜只能摆在甲板上，我们
十来号人，有些坐在椅子上，有些坐在塑料泡沫上，就这样居高临下，低着头，
弯着腰，往下夹菜。我从未试过这样吃饭，有些不习惯，不过渐渐地也就适应了。

　　在船上吃饭，主食当然是海鲜。我在海边生活了这么多年，那些海鲜自然是
都吃过的，不过，那天的晚餐有一种鱼，叫做「鲳鱼」，我倒是见所未见，尝过
之后，觉得味道相比其他的鱼类来，并不算出类拔萃，但是后来我一问，才知道，
这种鱼居然要五六十块钱一斤，实在令我感到非常震惊。

　　如今的海关人员日益腐败，三叔的船刚回来，他们就得知消息，跑上船去要
了四条鲳鱼，平均每条重量约为五六斤，算一算，一千多块钱就这样喂狗了。果
然是交警靠罚款，海关吃渔船，社会黑暗，可见一斑。

　　下面再来介绍一下有关三叔一家的详细情况。每年的六七月份是我国的休渔
期，三叔家无以为计，只能办了一张证，去越南捕鱼（越南这段期间是不休渔的），
而企沙港离越南比较近，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三叔才会开船来企沙港靠岸。平
时每次出海，少则七八天，多则半个月，出海前要买一大堆菜，放进冰窖里冻着。
我估计，每次到了最后那几天，青菜的味道会很糟糕。

　　每次捕鱼归来，收入约为十多万，由此估算，所捕获的鱼约为数万斤。这么
多的鱼，要用两台大型冰车来运输，前前后后要花四个多小时，才能把船上的鱼
全部搬运到冰车上去。至于支出方面，工资、伙食、油费、税费、还贷，以及给
各路神仙烧香上供的钱，具体是多少，我也不清楚。据说，有时候出海补不到鱼，
每月能亏好几万，有时候大获丰收，赚的钱自然也不少。总的来说，三叔这一家，
收入应该还算可观吧。

[ 本帖最后由 孤舟二叶 于 2012-11-17 16: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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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为拾趣，是不是应该写多一些自己的体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