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城镇，蜿蜒的长江成了她的护城河。小城安静而祥和。春天有桃
花节，夏天有清凉的荷塘月色，秋天有金黄的柑橘，冬天有皑皑白雪。是一个四
季分明，风光旖旎的好地方。
　　　　　　　　　　　　　　　　　
　　“妍姝，算妈妈求你了。女孩子千好万好，不如嫁个好婆家。罗家二公子，
虽然沉默寡言但是老实可靠，不像那些有钱人一般张扬跋扈，你就听妈妈的话，
答应了这门婚事，那样你也可以继续你的梦想啊。”妇女抓着女儿的手，眼角泛
起了泪花。这个叫妍姝的女孩儿，瘦弱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里显得楚楚可怜。她
脸上没有悲伤，亦没有喜悦。“妈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现在已经欠了
那么多债了，妈不能陪你完成你的梦想，但是得给你找个可靠的人陪你一生。听
妈妈的话，啊，好么？”妇女的手只剩下皮包骨头和几根筋苍老的皮肤在惨白的
病房里显得毫无生机。正在这时，门开了。一个２５岁左右的男子，提着水果和
营养品走了进来。男子１６５左右，一直低着头：“阿姨，我来看看你。”放下
东西后，他依旧低头站在门口。女孩儿握着妈妈的手：“好，我答应你。”
　　　　　　　　　　　　　　　　　
　　人逢喜事精神爽，妇女的病情大有起色。罗家不但付清了所有的生活费，还
给妍姝买了一辆车。罗家欢天喜地，四处通知亲友，到处找好酒店。准备办这门
亲事。妍姝还是面无表情，跟婆婆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做事情。婆婆对这
个沉默而贤惠的媳妇儿很是满意。罗柯看着妍姝，他只敢偷偷看她，看一次，心
碎一次。他知道这个优秀的女孩儿是瞧不起他的，他也知道，金钱权利在她眼里
只是浮云。答应嫁给他，不过是利用他而已。利用他的金钱救妈妈，利用他的人
脉做自己的事。但是从小到大，他都喜欢她，他努力想变得跟她一样优秀，无奈
自己天生愚笨。如果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他什么也不是。
　　　　　　　　　　　　　　　　　
　　这门亲事筹备了两个月。从炎炎夏日，到落叶飘零。这里的秋天很美，碧空
万里，温暖舒适。婚礼前一天，妍姝才跟罗柯第一次认真讲话。她牵过他的手，
走到江边。二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不说话。良久，妍姝才开口：“罗柯，对不
起。”“没有，你能跟我在一起，我这辈子就足够了。”罗柯声音很小，他从认
识她开始，在她面前说话从来都没底气。“明天就要结婚了。我才２０岁。你知
道么？２０岁的女孩子，应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跟自己喜欢的人牵着手逛街，
应该沉浸在甜蜜的爱情里。我想过，我会遇到那个人，呵呵，只是想想而已。”
妍姝望着远方说。一辆船慢慢驶过，激起一连串的浪花啪啪的砸在岸边的石头上。
罗柯拳头握得紧紧的，想说什么，始终没开口。“罗柯，你有什么就说吧。现在
反悔还来得及。”妍姝从来没正眼看过他，包括现在。就算是有求于他，她也不
会低声下气。“不，我不会反悔。我知道，我给不了你甜蜜的爱情。不管你是因
为什么跟我结婚，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好。”“我不愿意！我一点也不愿意！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待在这个破地方么？我一点都不愿意啊！我还有好多梦没完成，
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你知道么？你不懂，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
是没办法，我不嫁给你，我妈怎么办？我们家怎么办？你妈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
赶尽杀绝的。罗柯，你知道我多么不愿意么？我现在很想从这里跳下去。不是为
了我可怜的母亲，我早就走了。我真的走了。”妍姝说话的时候满腔怨气。罗柯
也想大声说几句：我并没有强迫你！我实在帮你！我是真的爱你，爱了你十几年，
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但他不敢说，所以他沉默，沉默着看着远方。
　　　　　　　　　　　　　　　　　
　　罗母抓着妍姝妈的手说：“哎哟喂，你是没看到啊。我家那二儿子啊，这些
天是兴奋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啊！说句老实话，你家宝贝女儿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要是你家没出这么些事儿啊，我还真不敢提这事儿。”妍姝妈笑着说：“罗柯这
孩子，忠厚老实，妍姝脾气不好，罗柯可以包容她，我就放心了。林娟啊，我现
在可把小姝交到你手里了。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拖多久，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诶，李英，这事儿咱可得说好。这做婆婆的呢也不会故意刁难媳妇，你说是不
是？但是这做媳妇的得搞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嫁到我罗家就得懂罗家
的规矩，恐怕不能像在家里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林娟说完看了李英一
眼。李英赔笑道：“这丫头就是性子急，脾气倔。到时候他们俩能好好过日子就
行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晚上，一大人就已经聚到了一块儿。罗柯的嫂子，刘氏坐在妍姝旁边，轻轻
握着她的手。刘氏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知书达理，心也善良。她看着妍姝，心
里大概也明白。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让她怜惜。“妹妹，以后可以跟姐姐做
个伴。来，罗雪儿，叫婶。”刘氏招呼自己三岁多的女儿过来。小女孩儿张着双
臂扑过来：“婶。你为什么不笑呢？”妍姝对她笑了笑：“见到雪儿就笑了。”
“婶，你真好看。”雪儿笑着说。“雪儿更好看。”妍姝爱怜的说。或许今后在
罗家，也只能跟这个小丫头这么亲近了。
　　　　　　　　　　　　　　　　　
　　林娟挤眉弄眼让罗柯做到妍姝旁边去，罗柯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不敢过去。
林娟气得不得了却也不好发作。妍姝看在眼里，然后走过去握住罗柯的手，轻轻
靠在他肩膀上。罗柯心跳加速，脸一下子就红了。从喜欢她开始，他就希望有一
天能这样，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像情侣一样，幸福地在一起。
林娟暗骂自己的儿子没出息，同时也赞赏妍姝懂事乖巧。
　　　　　　　　　　　　　　　　　
　　虽然妍姝家现在就剩一个小房子，但是李英还是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自己
家里被迎娶过去。晚上，李英轻轻搂着女儿：“小姝，妈妈知道你心里苦。但是
一个女人，一生就要嫁给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男人。罗柯他是真心实意对你好。
他比不上那些花花公子，不会说甜言蜜语，甚至他跟你说话都小心翼翼，他怕你
生气，怕你不高兴。他罗柯再没用，也是罗家二公子，找个什么样的老婆找不到
呢？他偏偏喜欢你。偏偏为了你什么都能去做。你要知足，要感谢上苍。不是每
个女人都能遇到这么一个人。能让你锦衣玉食，也能给你一颗完整的心。”“妈，
你什么也别说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吧。啊，别说话。”月光从窗子里倾泻下来，
冷若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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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风风光光的办了，很多当地的媒体也来了。亲朋好友更不必说，远到八
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挤过来送了红包。妍姝此刻已没了去感叹世态炎凉的心思。
她望着喧闹的人群，心不在焉。
　　　　　　　　　　　　　　　　　
　　二人缓缓走过红地毯，在交换戒指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他也拿着戒指盒
：“李妍姝！你说过你不想结婚，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愿意等，我什么都
没说，我愿意等到你想结婚的时候。但是今天，你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这怎么可以？！我苏辰，虽然现在给不了你名车豪宅，但是我愿意为你去奋斗。
李妍姝！如果要嫁，嫁给我！”妍姝的心颤抖了。她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他怎
么会知道？她一直期盼他能来，但是此刻她宁愿他不来。此刻，四处都是闪光灯，
整个礼堂一片混乱。罗柯依旧手足无措。他就是个没丝毫主见的男人，就算今天
李妍姝要跟苏辰走，恐怕他也不敢跟苏辰一样跪下来大喊：“嫁给我！”林娟冷
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说：“叫保安！什么人？！怎么跑进来捣乱！这保安工
作是怎么做的？！”妍姝看着他，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苏辰，走吧。忘记我。
就当从来没遇到过我。”“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苏辰也哭了。李英看着这
对苦命鸳鸯，也差点落泪。但是，今天妍姝要跟苏辰走了，来年不知道在何方漂
泊呢，家里的债谁来还？原谅一个母亲的私心，她也不想把女儿交给一个连稳定
工作都没有的人。保安一会儿就到了，苏辰说什么也不走。妍姝当众跪下来：
“苏辰，算我求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回来。”苏辰看着
她，心被她的眼泪砸伤了。他不愿看到她哭，他以为能给她幸福能许她美好未来，
但是目前他做不到。于是，他站起来走了。在场的人基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几个记者涌过来准备问问题。林娟瞪着罗柯，罗柯才战战兢兢地扶起妍姝。
　　　　　　　　　　　　　　　　　
　　这场风波让整个婚礼显得异常混乱。所以婚礼就草草结束了。什么给父母敬
酒，拿红包都被取消了。宾客也都不欢而散。酒店经理一个劲儿道歉，但是苛刻
的林娟还是没给最后要交的５０００块钱。刘氏远远看着妍姝，心里感到一阵悲
凉。雪儿天真地说：“妈妈，刚刚那个叔叔比小爹好看也比小爹勇敢。”“小孩
子不要乱说话。”“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奶奶听到会生气的，快别说了。”
　　　　　　　　　　　　　　　　　
　　回到家，妍姝的妆已经全花了。林娟怒气冲冲要去问罪，罗家勇抓住她：
“我的好老婆，这是他们小两口之间要解决的问题，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去掺
和了。”罗木也说：“妈，今天不要生气。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刘氏拉着雪儿，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李英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站在那儿。“李英，你说说，
这怎么回事？我罗家在这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算怎么回事呢？！啊？！
这不是诚心让我罗家难堪么？我罗柯怎么了？他不说话不代表好欺负！你女儿金
贵，看不起别嫁过来！老娘我可是花了钱的，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嘛我！”“妈，
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小姝又不是商品什么钱不钱的？快别说了！”“我就是
要让她李妍姝知道！她就是一商品！”林娟大声嚷道。楼上的妍姝坐在梳妆台前
二话不说，她还在想苏辰。她爱他，也担心他。
　　　　　　　　　　　　　　　　　
　　苏辰坐在路边，一个小女孩儿走过来：“哥哥，给女朋友买朵花儿吧。”苏
辰望着那一篮子玫瑰花，放声大哭起来。他想起去年情人节，他牵着妍姝的手，
在这个城市里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晚上１０点多，一个卖花儿的小姑娘走过来，
一篮子玫瑰花，她一朵也没卖出去。苏辰买下了那些玫瑰花，妍姝把它们又卖出
去。那个晚上赚了２０多块钱。那时候，妍姝说：“我们可以清苦地过一辈子，
只要我们在一起。”那时候，他们还是学生。女孩儿望着他：“哥哥，你是不是
失恋了呀？你别哭了，我送你一朵。”苏辰接过花：“小朋友，这里一共多少朵？”
“一共５５朵。”小女孩儿说。“好，我全买了。”苏辰掏出三百块钱递给她：
“不用找了，多的就当哥哥请你吃喜糖了。呵呵。”“谢谢哥哥。谢谢。”小女
孩儿蹦跳着走了。苏辰抱着这些花儿，喃喃地说：“小姝啊，我知道，这肯定不
是你的意思。怪我无能。都是我不好。这些花儿，就当是我给你的结婚礼物吧。
永别了。”苏辰把这些花儿放在了酒店门口，然后去了火车站。
　　　　　　　　　　　　　　　　　
　　晚上，妍姝把被子铺在地上，她说：“我睡地板，你睡床吧。”罗柯连连摇
头：“我去客厅吧，你睡床。地板凉。”“不行，你妈要是知道又会没完没了。”
妍姝厉声说。“那，我睡地板吧。我来弄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没事儿
的。”罗柯走过去蹲在地上整理。妍姝看着他：“你别对我这么好，不值得。”
“我愿意对你好是我的事。你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吧。”“你怎么不问我苏辰的
事。”“哦。没事。这有什么好问的。”
　　　　　　　　　　　　　　　　　
　　苏辰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醉醺醺的了。室友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苏辰，
你怎么了？”陆嘉轩问。“我啊，没什么！去参加一婚礼，喝喝喝多了一点，没，
没事。我高兴啊！真高兴！她有了好归宿，我也不担心了！不担心了！”他含糊
不清的说着。孙伟摘掉耳机：“哥们，又不是李妍姝结婚了，你干嘛把自己搞成
这样儿啊。要是李妍姝知道你喝醉，你又完了！哈哈哈哈哈。赶紧把他弄床上去。”
秦风刚从浴室出来，头发上还有水珠：“这哥们好久不喝了，今儿怎么喝成这样
啊？”“说是参加一婚礼，稀里糊涂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不是李妍姝不
在身边这小子就放纵自己啦？不过好像很久没见李妍姝来找他了。退学之后就再
也没来过吧。”“不会分了吧？”“别扯了，赶紧弄床上去，看这样子，没少受
罪。等他醒了再说。”一晚上，苏辰都在不停地说胡话，断断续续地，大致意思
就是今后要娶妍姝之类的。一晚上这宿舍的仨哥们也睡不着觉。于是孙伟就拿了
苏辰的手机，给李妍姝打电话。“喂，嫂子啊，是我，孙伟。”孙伟拿着电话说。
李妍姝从床上腾起：“孙伟！苏辰他怎么了？你怎么用他的电话打给我？”“没
事没事，这小子喝多了一直胡话不断我以为你们俩出什么事儿了呢。没事儿就好，
没事就好。啥时候回来看我们呀，带点礼物犒劳我们一下，这小子喝得烂醉，害
惨我们了！”“孙伟，我再也不会来学校了。你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这人吧。我挂
了。”“诶，嫂。。。。。。”孙伟拿着电话，“这是怎么回事啊？”秦风翻了
个身：“我说哥们，你消停一下吧。我明天一二节有课啊！高数有木有？你伤的
起么？”
　　　　　　　　　　　　　　　　　
　　罗柯假装没听到，继续睡。妍姝坐在床上，眼泪一涌而出。在现实面前，爱
情算个什么呀。她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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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姝的日子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好过。妍姝嫁过去之后，林娟就辞了保姆，
家里的各种活都是她一个人干。刘氏帮帮忙，林娟也要喝斥她：“你好好照顾雪
儿，什么都做你是下人啊？”罗柯也跟着哥哥开始参加厂里的一些工作。妍姝一
般不说话，林娟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李英的病好多了，妍姝给妈妈把房子装
修了，还在屋后弄了个小花园。李英一个人，养了只小猫，倒也过得自在。
　　　　　　　　　　　　　　　　　
　　罗木开着车问：“罗柯，你跟妍姝怎么回事啊？”“没事啊，我们挺好的。”
罗柯说。“结婚那天是怎么回事？那个叫苏辰的，你认识么？”“认识，他一直
喜欢小姝，没什么事。”罗柯一脸严肃。罗木摇摇头，不再说话。罗柯也沉默了。
　　　　　　　　　　　　　　　　　
　　苏辰变了个人似的，游戏不玩了，球也不打了。除了上课就是找兼职，整个
人忙的不行。几个哥们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苏辰
让他们感到陌生。孙伟说：“爱情给人动力。”秦风摇头：“被爱伤过的人，才
真的有动力。”陆嘉轩望着天花板：“我咋不能碰到一个让我有动力的女人呢？”
“就你那熊样儿，能有女人看上你么？”孙伟笑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陆
嘉轩回到。
　　　　　　　　　　　　　　　　　
　　妍姝开始关注厂里的情况，经常帮罗柯整理资料。罗柯知道，妍姝只是想尽
快赚钱还债，然后尽快离开。只是他无法挽留不敢阻碍。
　　　　　　　　　　　　　　　　　
　　妍姝帮厂里拿下两桩生意之后，林娟开始对她另眼相看。她本是学广告的，
因为经历特殊，对这个世界自然多了份感悟。挣钱倒是很有头脑。林娟想，罗柯
是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是妍姝却是个不错的顶梁柱，今后罗家的事业还要靠妍姝
呢。于是她不再处处刁难妍姝，妍姝也能放手去做厂里的事情。妍姝没忘记苏辰，
所以她才那么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到时候只要她还了一切，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春天又到了，这个城市开始鸟语花香。妍姝偶尔也会笑了。看到她一笑，罗
柯心里的石头就会暂且放一放。雪儿跟妍姝关系好的不得了，经常赖在她身边。
林娟笑着说：“小姝啊，喜欢孩子就赶紧生一个。就好生个男孩儿。婆婆就天天
在家带孩子得了！”罗柯不自然地偏过头。妍姝笑了笑：“趁年轻多做点事。”
刘氏不懂生意，所以是个幸福的全职太太。这些天罗木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夜
不归宿。刘氏生性温柔，从来不过问。倒是林娟，在这天早上叫住罗木：“这么
早，匆匆忙忙去哪儿？”“厂里事情多，比较忙。”罗木说。“是么？忙到大半
夜的啊？”林娟问。刘氏拉了拉婆婆：“妈，让他忙去吧。”林娟看着刘氏：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乖了。你这样惯着他也不行啊。”罗柯看了看妍姝，妍姝
面无表情，不说话。
　　　　　　　　　　　　　　　　　
　　傍晚，夕阳染红了西方的天空。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慢慢凋谢了。刘氏站在
院子里，独自落泪。“嫂子，你这是为了什么呀。”妍姝站在她旁边。“为了爱
啊，在学校那会儿我就爱上了他，他一直对我很好。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康家庭
的孩子，跟他比起来，自己很自卑。这些年，我一直不说什么，不管他在外面如
何胡闹，只要他还回家就好。即便这样，我还是很爱他。只是为自己感到惋惜。”
刘氏幽幽地说。“爱情，真的就这么不可理喻么？”妍姝问。“这个得问你自己
啊。罗柯把整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可惜你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小姝啊，能遇到
这么一个人是多么难得的事儿啊。”“嫂子，我对不起罗柯。再过些日子，我把
钱还清了我就走。我不能继续耽误他了。”“这结婚还不到半年呢。你这是拿刀
刺罗柯的心脏啊，比杀了他还残忍呢。”“他知道我并不爱他。”“唉，人啊。
都犯贱。”
　　　　　　　　　　　　　　　　　
　　春寒料峭，妍姝本就瘦弱的身子，哪经得住折腾。亲自去厂里检查，陪工人
一起干活，又没日没夜地赶方案，终于病倒了。罗柯放下一切活，在她身边陪她。
她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他就不说话。妍姝看着他就觉得难过，愧疚夹杂着负罪感。
“罗柯，你不要管我。你这样让我有负罪感。”“我愿意付出，你能接受就是我
最大的幸福了。小姝，我知道你心里没我，我也知道我没出息。但是我是真的希
望你好，希望你幸福的。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了。医生说你压力太大，想
太多了，心结打不开。要慢慢调养。”“罗柯，等我走了，找个爱你的女孩子，
好好过一辈子吧。”“能跟你在一起过这段日子，我很幸福，今后怎么样我现在
不想去想。”“我是个罪人。呵呵，罪人。”
　　　　　　　　　　　　　　　　　
　　夏天刚到，江水就涨了几米。妍姝把罗柯当做最好的朋友，有时间俩人就去
江边玩。大家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小两口的小日子过得多美满啊。妍姝从
来不买奢侈品，这点林娟很欣赏。罗柯渐渐地喜欢说话了，偶尔还跟妍姝开个玩
笑。妍姝会心地笑了：“罗柯，就是这样嘛。开心地笑，有什么就说。”“但是
有些话，也只能埋在心里一辈子了。”罗柯说。“什么话？”妍姝问。“没什么，
江边真凉快。”“哈哈，那当然。其实债务已经还清了。罗柯，你能帮帮我么？
我想离开。”妍姝望着他说。“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你去哪里，一定不要
跟我断了联系。就算你到了沙漠，只要需要我，我也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谢谢罗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回去吧，我去跟妈说。”
　　　　　　　　　　　　　　　　　
　　　　　　　　　　　　　　　　　
　　　　　　　　　　　　　　　　　
　　“什么？！罗柯！你是脑子有毛病吧？！！！当出哭着喊着要娶进门，现在
又要离婚？！离什么婚？！瞎胡闹！”林娟大发脾气，说什么也不让。爸爸也很
不解：“小柯，这是怎么回事？小两口打打闹闹都是很正常的，别动不动就说离
婚。有什么事好好说，好好说哈。”“爸妈，我们已经决定了。”罗柯说。“你
个兔崽子，到时候李妍姝要敲我们一笔你怎么办？！”林娟拉过他说。“她不会
的。”罗柯说。“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假结婚然后还了债就去找那次在婚礼上
出现的那小子？”林娟问。“不是。没那种事。”“不许离，坚决不许！你这个
傻孩子，你还能活多久妈妈都不知道，你总得留下个后代啊。”“妈，那样对妍
姝公平么？”“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你帮她渡过难关，她就该为我们
罗家传宗接代。”“妈，儿子这辈子没求过你，这次算我求你。别这样对小姝，
她是我喜欢的人，比喜欢我自己还要喜欢。为了她，我做什么都可以。儿子是个
命悬一线的人，说没就会没了。让小姝安心地走，算儿子求你。妈，算儿子求你，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的傻儿啊，真傻。”
　　　　　　　　　　　　　　　　　
　　李英说：“丫头，做人要厚道。你这样我哪有脸去见你爸爸？”“妈，我知
道对罗柯不公平，但是结婚之前就说好了，我不爱他，一点也不。我宁愿出去吃
苦受累，也不要待在一个随时令我窒息的家里。这辈子欠他的，下辈子再还吧。”
妍姝说。“那你这是要去哪里？”“继续我的梦想吧。”“找苏辰么？”“或许
我们还会遇到吧，我不会刻意去找他了。我说过，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那你
到底要去哪儿？”“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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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姝去学校找苏辰的时候，苏辰在外面做兼职。那时候是深夜１２点多了。
等到两点多，苏辰才回学校，在门口看到妍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累到出现幻觉
了。所以看了看就走了。妍姝跑上前去拉住他：“就这么恨我么？”“不恨。”
他冷冷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就走。”“看我有多落魄么？让你失望
了，我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那我就放心了。”她转身就走了。苏辰看着
她的背影，眼眶微红，但是也没说话。
　　　　　　　　　　　　　　　　　
　　妍姝一个人去了北方，在一家平面广告公司工作。这一晃就是半年，春节的
时候李英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过年。她以公司有事走不开为由留在了北方。躺
在医院病床上的罗柯看着她的照片，一看就是半天。“儿子，想她妈妈就让她回
来陪陪你，好么？”林娟轻声问。“别，妈，别告诉她。”罗柯摇着头说，“我
大概时日无多了，希望下辈子做个有出息的人。”“傻儿啊，傻儿！”林娟这些
天总是以泪洗面。李英一方面希望女儿能好好重新生活，另一方面还是觉得对不
起罗家，于是就给妍姝打电话，说了罗柯的事情。妍姝听完整个人就呆住了。当
天中午就买了回家的机票。那时候已经是腊月中旬了。
　　　　　　　　　　　　　　　　　
　　苏家也给苏辰打了很多电话，叫苏辰回家过年。听到妈妈的哭声，苏辰只好
也回家。冬天的小城很冷，寒风凛冽。苏辰到家之后也没出门，就成天待在家里。
小城四处已经洋溢着浓浓的节日的气氛了，只是罗家还是一片死寂，而同样死寂
的就是苏辰的心。细心地苏妈妈望着儿子成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心疼：“阿
辰啊，怎么了？以前你每次回家都很高兴的啊。”“没事，可能是太累了。”苏
辰说。“上个学能累成这样儿啊，一定有什么心事。”“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啊。妈，我出去走走。”“戴上帽子围巾，外面冷。”苏辰走后没多长时间他的
电话就响了。苏妈妈只好帮忙接了：“喂？”“阿姨吗？我是苏辰的朋友，他在
么？”孙伟问。“他刚出去，有什么事告诉我也一样啊，他回来我告诉他。”
“没什么大事，待会儿他回来了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提前给阿姨拜个早年，新
年快乐。”“哎哟，这孩子，真乖。有时间来我们家玩哈。”“好嘞，阿姨再见。”
“好的，再见。”苏妈妈看着手机屏幕，竟然是罗家的媳妇，她先是愣了一会儿，
然后把手机放好了。
　　　　　　　　　　　　　　　　　
　　苏妈妈仔细琢磨着，大二的时候苏辰就说交了女朋友，怎么一直没带回家呢？
这个在报纸上见过的罗家媳妇难道就是苏辰口中的女朋友？难怪他一副失魂落魄
的样子。苏妈妈一边自己瞎琢磨，一边等儿子回来。
　　　　　　　　　　　　　　　　　
　　苏辰沿着河岸走着，吹着冷风顿时清醒多了。寒冷钻进骨头，蔓延至心脏，
然后顺着血液慢慢淌出来。这种冷，冷到无助，冷得彻骨，冷得锥心。
　　　　　　　　　　　　　　　　　
　　妍姝坐在病房里，给罗柯讲笑话，讲故事，罗柯时不时地陷入昏迷。每一次
昏迷都让妍姝的心跳近乎停止。但是一次次昏迷，又一次次苏醒过来了。这种先
天性心脏病，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是没有任何办法拯救他的。医生说：“三天之内
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就只能准备后事了。”林娟哭得死去活来，罗柯却带着苍白
的微笑：“妈，别哭，儿子给你添麻烦了。”妍姝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的鹅毛大
雪，觉得一个人的冬天来临了。“妍姝，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
你不要愧疚，也不要难过。让我安心地过完这最后的日子。”罗柯尽管虚弱，但
是整个人比平时还清醒，说话比平时好多了。大家都在绝望的时候，医院外响起
了救护车的声音。不一会儿主治医生走了进来：“刚刚有人出了车祸，已经快不
行了，赶紧跟对方家属商量，看能不能做心脏移植手术。”林娟立刻跟医生出去
了。“罗柯，你有救了！有救了！”妍姝抓着他的手，“听到没，你有救了！”
罗柯再次陷入昏迷，妍姝急忙出去叫医生。“出车祸的叫苏辰，西城那边的，在
江边出的事。”一个医生边跟助手说边朝这边走来。妍姝整个人被抽空了般，脑
袋里一片空白。良久她才追上医生：“苏辰？在哪里？！”
　　　　　　　　　　　　　　　　　
　　妍姝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停止呼吸了。外面两家人正在谈判，妍姝哭得像
个泪人：“苏辰，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啊。”渐渐地，她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软绵绵的，无力说话，也无法动弹。经过罗
家的努力，苏家答应移植心脏，但是罗柯从此要把苏家的两位老人认作干爹干妈。
　　　　　　　　　　　　　　　　　
　　　　　　　　　　　　　　　　　
　　　　　　　　　　　　　　　　　
　　三个月之后。
　　　　　　　　　　　　　　　　　
　　妍姝对罗柯很好，让罗柯很不习惯。罗柯一直问给他心脏的人是谁，大家都
只说是个出了车祸的人，没说是谁。只是妍姝，每次看到他都会流泪。但是望着
他，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妍姝握着罗柯的手：“亲爱的，要好好活着，知道么？
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一辈子陪着你，一辈子。。。。。。”
妍姝最近很爱哭，而且哭得那么伤心。罗柯轻轻搂着她：“不哭了，不哭了，我
都好了。我会对你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一哭我就心疼了。”妍姝说不出话
来，她怕一开口就叫错了名字。她这时候要是开口讲话，肯定会撕心裂肺叫着苏
辰的名字。现在，苏辰的心在罗柯的身体里面，这不是要折磨她一辈子么？
　　　　　　　　　　　　　　　　　
　　大家对苏辰只字不提，就包括苏父苏母也没提儿子的名字。罗柯对苏家二老
很好，就跟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
　　　　　　　　　　　　　　　　　
　　这个早春很冷，就算是有了太阳还是有着一股凛冽的冷风吹得人毛骨悚然。
妍姝去苏家看望二老，她抱着苏妈妈放声大哭。苏妈妈拍着她的背，边流泪边说
：“孩子，妈妈也伤心，妈妈也伤心啊。”“我好想他，我想他啊，妈妈。我想
他，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不爱罗柯，但是他的心脏在他那里，我要守着
他的心。妈妈，妈妈。。。。。。”“妍姝，别哭，别哭了。”“我想他，想得
发疯了，每时每刻都想着他。”“傻孩子，他还活着，罗柯就是他啊，他的心还
是爱着你的。乖，不哭了。”
　　　　　　　　　　　　　　　　　
　　妍姝对罗柯百般温柔，有时候看着他一看就是半天，不说一句话，就这么呆
呆地望着。罗柯每次都会问：“妍姝啊，你在想什么呢？”她总是笑着说：“想
你啊。”每天罗柯出去上班，妍姝都要拥抱他。听着他的心跳，她就幸福了。有
时候她这样抱着就不想放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跟感受到苏辰还在自己身边。
罗柯对于妍姝的改变，并没有过多的思考，他只是很幸福，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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