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五日后,明城举城哗然。街头巷尾、客栈酒楼皆在传明城知府家的命案。八
卦的人,说得眉飞色舞;老实人,也听得频频摇头。
「我家邻居可是在那知府府里做厨子的,昨日他是亲眼所见啊。那胡大人拿
了把菜刀便往那淫妇身上砍啊,那就一个血肉模糊!啧啧,听说那小妾的手脚当
场就给砍断了。那小妾哭哭啼啼求饶,但那胡大人绿帽带得怒火冲天,哪听得进
去啊。那小妾也怪,怕是心虚也不知逃命,只瘫坐在床,任人宰割。」茶楼里的
客人甲吹嘘道,一群人围着他,嗑着瓜子,喝着香茶,津津有味地听着。
「那他儿子呢?」路人乙问道。
「他儿子见被他老子捉奸在床,竟没用到昏了过去。那知府毕竟虎毒不食子,
虽是气愤,但却放过了自家儿子。他儿子虽然活了下来,但与小妈行苟且之事,
有违天伦,天都不容他,受惊过度,已经疯了。现在成天在府里喊着:爹,我没
有啊,我没有。」客人甲啜了一口乌龙茶,润润喉咙。
「不是说那小妾家的弟弟、那混蛋李利升也命丧当场吗?他可是为了救他家
姐姐给知府砍死的?」听客丙幸灾乐祸地兴冲冲问道。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客人甲立即兴致勃勃起来:「那李利升仗着
自己是知府小舅子,调戏民女,乱收管理费,无恶不作。居然胆大包天,看上了
知府家中的美貌独女。这狂妄之徒,竟然在知府府里将那独女给强奸了!!」
众人哗然,砸开了锅。奸淫虐掠向来是最为人不齿的。
「安静安静,听我继续说呀。」客人甲拿折扇敲桌子,见起了效果,接着说
道:「那胡伟全砍伤了小妾后,冲出房门,听得一仆人说李利升醉酒闯入小姐房
中,闩上了门,然后便传出小姐的哭叫声。那些个小姐婢女害怕自己也遭殃,不
敢阻挡,跑出来求救。待那胡伟全踹开房门,冲进去时,那畜牲已将小姐那什么
了。你们想啊,那胡伟全正杀得兴起,见到女儿被辱,便把那畜牲也给杀了。」
「怎么可能呢,李利升那么身强力壮,胡伟全年老体弱,怎么会那么容易就
被杀了啊。」听客戊提出异议。
「嘿,绝对是真的,我那邻居亲眼所见啊,李利升不知是刚泄过体力乏了还
是怎的,根本无还手之力啊,眼睁睁瞬间被胡伟全给砍死了,那个凄厉叫声啊~~
皮肉外翻,根本不成人样了~~」客人甲言之凿凿。
「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人呐,千万不能作恶啊。」一老者感叹道。
「可不是嘛,李利升素日作恶多端,如今算是得了报应了。」大家纷纷附和。
「还有更巧的事呢……」客人甲卖关子。
「什么什么,快说啊……」众人催促道。
「真是所谓无巧不成书,那李氏的双亲正好来探望女儿,见到如此惨状,儿
子女儿都没了,再也没有顾忌,与那胡伟全拼命起来。虽说已过半百,但心中怨
恨,两个对付一个,三人撕扭在一起,最后全部毙命。」客人甲长舒口气。
「哇,这不全死光了么……」
「不还有知府儿子和女儿么……」
「儿子都疯了,女儿估计也该疯了,被侮辱,还亲眼见到杀人惨状……啧啧
……」
「造孽啊造孽啊……」
众人议论纷纷。!
此时,茶楼角落处,一十多岁少年牵着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出了茶楼。
少年出得门口,抬头仰望晴朗无云天空,艳阳高照,把心中阴霾也驱散了一
些。
「哥哥?」小男孩拉拉少年的手,疑惑叫道。
「走,我们回家去。」少年低头对小男孩微笑道。
「嗯~!」小男孩仰头回报一灿烂天真笑容。
二人前行,身后跟着三四人,个个简装肃容,脚步轻盈,俨然是练家子。
而此时,明城数户家中,也是愁云弥漫。
吴金、卢海、王俊平、杨明、陈玉斌五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孤儿,住在一
块,一起在刘庆手下混饭吃,不时去敲诈敲诈小摊小贩,调戏调戏民女。这天一
早,五人刚刚起床,正商量着去哪家店里吃霸王餐,只见三个褐衣蒙面男子,从
天而降。
五人一愣,随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低沉声音答道:「送你们去西天之人。以命还命。」
不待五人反应过来,三个褐衣男子已经抄刀向五人砍去,瞬间已经卸下了吴
金的左手和卢海的右臂。
「啊~~!!」两人凄厉惨叫一声。
王俊平、杨明、陈玉斌见状不妥,转身欲逃,但已来不及,被一片银光笼罩,
「啊、啊……」阵阵痛苦嘶叫,王俊平左腿被连根砍断,杨明左脚筋被挑断,陈
玉斌背中一刀匍匐在地。
「大侠……饶命啊……为什么要杀我们啊……」吴金声泪俱下,苦苦求饶。
为首的褐衣男子示意其他人停手,点拨他们,让他们死得瞑目,冷酷简洁说
道:「数日前,你们打伤我们恩公,后来不治身亡。」
卢海瞪大了惶恐的眼睛:「难道……难道是那家面馆?!」
「不错。」冰冷的回答。
「啊~~,不关我们事啊,是那李利升指使我们的……别杀我们啊……」吴
金忍住痛意,再三哀求。
「知道,所以他也下了地狱。」让人战栗的冷酷声音。
「难道……知府家中的惨案是你们……」
「不错。你们可以死而瞑目了。」褐衣首领眼中杀意四起。
瞬间,五人断手断脚,悲惨凄厉毙命。
褐衣男子在院内洒上些许银两、银票,并把血迹斑斑的刀放入死者手中。
日后,衙门对此案件的结论是,争夺银两,自相残杀。
而隔了两条巷子的吴波家中,吴波抱着一女子身体嚎啕大哭:「玉儿啊~~
你走了,我怎么办啊……哇……」此时从屋顶传来一鬼魅寒冷声音:「杀人亲人
者,也尝尝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这个女人是因你而死的。」
「谁?!谁?!你是谁?!!」吴波惊惧地抬头,四处张望。
「替天行道之人!」
「啊~~是我做的坏事,为什么死的却是玉儿啊?呜呜……玉儿,是我害了
你啊……」吴波头撞墙以发泄心中悲痛。
……
而之后夜里,在何东、张华、李二强家中,突然燃起不明之火,无人逃逸而
出,其人与其父母统统丧命在烈火之中。
同时,刘庆家中正在用晚饭,老母娇妻幼子都围桌而坐,好一副温馨画面。
忽然,门外传来鼓掌声:「好温暖的家啊。」只见一少年和一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刘庆抬眼一看,那黑衣男子不正是在面馆中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吗?立即
站立,喝道:「你们竟然敢闯进我家中,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呵呵」少年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反而杀气横溢:「来看看
你的儿子,可爱不可爱啊。来,抱来给我看看。」
「休想!」刘庆话语未完,只见眼前一花,本在妻子怀中的小儿,不知怎的,
已经在少年手中了。
少年的手,轻轻抚摸着婴儿的脸,细声说:「好可爱的孩子呀……脖子好细
啊……若不小心捏断了……会如何呢?」
「不!!」刘庆妻子尖叫着扑上前,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跌倒在地。
刘庆忙上前扶起。
「不?」少年挑眉:「你相公前几日可是非常强悍地殴打我义父,人都打死
了,你还有资格说不?嗯?!!」
「哇哇~~你个杀千刀的,又干坏事去了,你做什么要连累我的儿子啊!」
刘庆妻子捶打着刘庆痛哭喊道。
「大侠,求求你,放过我的儿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刘庆跪地磕头。
「不敢?说句不敢,人能复活么?」少年鄙夷地说道:「我最后给你个机会,
若你愿意自己了断,便放过你儿子和妻子。」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扔在了刘庆面前。
刘庆颤抖着手,拿起匕首,举到眼前,惊惧呆滞地盯着匕首。募然,抬头,
眼露凶光,手执匕首冲向前,欲刺往宁依愿。却不知怎的,刺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啊~~」刘庆妻子尖叫昏倒过去。!
「哼,自作孽不可活。」少年冷哼道。~
刘庆目光呆滞抱着儿子的尸体,几欲疯狂,半晌,举刀刺向胸口,自尽身亡。
少年冷眼看着这一切,随后转身离开。
……
……
回到家中,刚进到屋内,洛洛便从床上跳下,扑过来:「哥哥好晚哦~~」
宁依愿接住,抱起他,上床:「不是让你先睡的嘛。」
「洛洛要等哥哥嘛~~」小家伙在宁依愿怀里蹭蹭,好困哦。
「洛洛,哥哥若做了坏事,你还喜欢不喜欢哥哥。」宁依愿紧紧地抱着软小
身体,汲取着力量,慰藉刚才见过血腥场面而产生无法辨明的复杂情绪的心灵。
「喜欢!洛洛永远喜欢哥哥。哥哥才不会做坏事,只对坏人做坏事,那样就
是好事了。」洛洛脸贴着哥哥的脸,坚定的说道。
「呵呵,没错。」宁依愿亲亲娇嫩小脸蛋:「只要洛洛不在乎,哥哥也不在
乎。」
「嗯!」洛洛乐呵呵地笑弯了眼,也嘟起粉红小嘴,在宁依愿脸颊上亲了一
亲。
「呵呵,洛洛困了,睡吧。」宁依愿盖好被子,躺下。
洛洛靠着宁依愿的胸膛,睡着了。
生离
日已东升,明媚的阳光透过格花窗子,投射在白色墙壁上,分外眩目、清爽。
宁依愿被那明亮的光线唤醒,微微睁开眼睛,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这一夜睡
得分外香甜,连梦都没有。右手边依偎着小家伙,许是昨日太夜睡了,此时还在
甜甜的酣睡。小家伙的眉目都舒适的舒展着,挺翘小鼻均匀地呼吸着,粉红小嘴
微微张开,小手搭在宁依愿的腰上,宁静乖巧地睡着。
宁依愿坏心忽起,用食指中指轻轻夹住小家伙的鼻子。洛洛呼吸不通畅,小
脸微皱,「唔~ 」的嘤咛一声,拧头摆脱掉魔爪,往宁依愿的怀里更深埋过去。
魔爪不依不饶地跟上前继续骚扰可怜的小家伙,终于洛洛被弄醒了,睁开迷蒙的
双眼,见是哥哥,不满的咕哝一声:「昂……哥哥坏……」。说着手脚并用,爬
上宁依愿胸口,趴伏着,继续眯眼小睡。
宁依愿苦闷,这小家伙重了不少啊,还以为是小时候么,老把他的身体当作
高级床垫。但……算了……也没几次机会让他垫了……就顺了他吧……宁依愿眼
中带着满是宠溺的目光,摸摸小家伙柔软顺滑的黑发,头发长长了呢,犹记得他
小时候头发只到耳边,乖乖的伏贴着,像个精致的娃娃。现在已经都过肩了,还
是很柔顺伏贴,不像他的头发粗粗的,睡醒了就像只刺猬样。
过了三盏茶时间,洛洛终于睡醒睡够了,小手揉揉眼睛,张小嘴打了个哈欠,
含含糊糊的说:「哥哥早……」
「不早了,洛洛小懒猪,太阳都照你的小屁屁了。」宁依愿促狭说道。
「唔……」洛洛把小脸埋在宁依愿怀里,拱来拱去,拱掉初醒来的迷糊,边
闷闷的说:「洛洛不素小懒猪,小屁屁也不热……」
「呵呵呵呵……小屁屁不热,就代表太阳没出来么?」宁依愿好笑,拍拍小
家伙后背:「好了,快起来了,哥哥的胸部都被你压扁了,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嗯~ 」洛洛翻下身来,却仍不起床,伸小肉手在宁依愿的胸口按按摸摸,
稚气的童音说道:「哥哥不痛,洛洛摸摸。」
「呵呵,不错,洛洛以后可以做按摩师了。」
「洛洛是不是很乖?」小家伙抬头,满含期待夸奖的小狗眼神看着宁依愿。
宁依愿含笑凝视小家伙:「是啊,我的洛洛最乖了。」
「嘻嘻~ 」小家伙立即展现绚烂如春的纯真甜美笑容,然后自动的侧脸凑过
来,讨亲亲。
「呣~ 嘛~ 」大大响响地在粉嫩脸颊上嘴了一口。
「好了,别懒床了,快起来吧。」宁依愿催促小懒虫。
「嗯。」
两人打点好,来到厨房,谢惊风与其他人已经准备好早膳,就等他们两个了。
宁依愿有些赧然:「你们先吃就好了嘛,不必等的。」
谢惊风淡然平静地道:「应该的。」
「好了好了,大家坐下开动吧。」宁依愿把洛洛扶上凳子,也坐下。
早膳在安静的气氛中用完了。!
宁依愿擦擦洛洛的嘴,轻声问:「洛洛,谢公子他们做了早饭,你去洗碗好
不好?」
「嗯,好……」洛洛答应,以前在面馆他也经常帮忙的。
谢惊风见状正要开口阻止,宁依愿立即开口道:「谢公子,我有话和你讲。
洛洛去吧,小心别打破碗,划了手。」
谢惊风遂不再多言,跟着宁依愿来到了大厅。
宁依愿站定后,先向谢惊风弯腰行了个礼,缓缓说道:「季叔的仇,多谢贵
教众兄弟了。」
谢惊风忙扶起:「宁小公子折煞在下了。季叔本是我教恩公,应该的。」
宁依愿站起,眼神复杂的望着谢惊风,仿佛有些艰难的说道:「大仇得报,
相互抵消。洛洛……洛洛……你带回去吧……他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你定要护
他平安开心长大。」
谢惊风有些欲言又止:「少主子……他颇是依赖宁公子,我怕……」
宁依愿淡淡轻声说道:「没事,我会劝他的。若他……执意不愿意……你…
…便点他睡穴,带他回去吧,你去准备车马吧,唉~ 」说到最后竟似是已精疲力
竭,垂头。
「是,有劳公子了。」谢惊风揖手。
宁依愿仍是低头,挥手以示不客气。谢惊风退出。
过了片刻。
「哥哥……洛洛洗好了哦。」洛洛从外面跑进来,冲到宁依愿面前。
「是吗?好厉害哦。」宁依愿宠溺地说道。
「嘿嘿~ 」小家伙傻笑:「哥哥,今天干什么呢?还是习字么?」
「不了,今天看洛洛这么乖,哥哥带洛洛去玩好不好?」
「耶……好哦……好哦……」洛洛拽着哥哥的衣袖,兴奋得直跳。
宁依愿牵着洛洛的小手,走出街去,洛洛蹦蹦跳跳兴高采烈,身后跟着四个
褐衣男子,谢惊风也在内。来到明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流络绎不绝,商品琳琅满
目。宁依愿专挑卖小玩意和小吃食的店铺逛,小家伙手上拿满了,棉花糖啊小糖
人啊糖葫芦啊……还有些糕点在谢惊风手里。
「哥哥~ 看~ 」洛洛右手紧握着糖葫芦,犹有余力地指向某店铺:「那个纸
鸢好漂亮哦~ 」
宁依愿放眼一看,是只翠绿的蜻蜓纸鸢,低头柔声问:「喜欢么?」
「嗯嗯~ 」小脑袋立刻点得如小鸡啄米。
「洛洛喜欢就买下来。」未待宁依愿话音落下,谢惊风已经过去付帐了。
「哥哥好好哦~ 」洛洛拿满小吃的双手,环抱住宁依愿的腰,仰头露出灿烂
讨好的笑容。
「好啦,别把你满嘴的糖渍子擦我衣服上。」宁依愿轻嗔道。
待谢惊风拿着纸鸢出来,一行人来到山下一草坪,玩起纸鸢来。微风徐徐,
云朵遮住了太阳,正是户外活动好时候。宁依愿跑了半圈,把纸鸢放起来,便交
给了在一旁兴奋无比的洛洛。
宁依愿在一树荫下盘腿而坐,目光眷恋的看着四处奔跑的小身影。空中回响
着小家伙清脆、响亮、愉悦的笑声,间歇也有担心纸鸢掉下的惊叫声。
跑了大半个时辰,小家伙终于累了,把纸鸢交给一直跟在身边的谢惊风,朝
宁依愿跑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呼~ 呼~ 呼~ 」洛洛喘得说不出话来,只抬头对着宁依愿灿笑,仿佛得到
了全世界般的满足和快乐。
「看你,满头大汗的。」宁依愿拿出手绢,给洛洛擦拭额头小脸的汗水。见
身子也出汗出得厉害,伸手进洛洛衣服里面,给他擦拭,省得着凉得风寒。
「咯咯……痒~ 」洛洛大笑,歪扭着身子,躲开。
「别动,哥哥给你擦干净汗。」宁依愿张开双腿圈住扭来扭去的小家伙。
「哦……嘻嘻……」洛洛忍住不动,但还是乐呵呵笑。
宁依愿给他擦好了,小家伙偎靠着他歇息。「洛洛,你看那。」宁依愿指着
远处一对砍柴的爷孙。
「哦。」洛洛望去,不明所以的应答。
「亲情血缘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尤其是人老了,会特别希望子子孙孙承欢膝
下。懂么?」
「哦。」洛洛还是一头雾水。
「所以呢……洛洛应该回去好好孝顺你的爷爷。」宁依愿终于把这句话说出
了口,像是抛出了个重担,但即使如此,心中仍是沉甸甸的。
洛洛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转身扑进宁依愿怀里:「哥哥!!洛洛只要哥
哥。」
宁依愿抱住他,柔声劝道:「洛洛的爷爷,这么多年来没见到洛洛该有多想
念啊。你想想对不对?」
洛洛直勾勾地看着宁依愿:「对……但是……」
「洛洛是好孩子,忍心让老人家失望么?」宁依愿紧追紧打。
洛洛目光痴痴的注视着宁依愿,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带着哭腔问道:
「哥哥不要洛洛了么?」
「不是,当然不是啦,洛洛这么可爱、这么英俊、这么潇洒、这么乖巧、这
么粉雕玉琢,哥哥怎么会不要了呢?」宁依愿忙拍哄小家伙。!
「呵~ 」小家伙听得懂,含泪笑了下:「那哥哥为什么要我……」~
「因为哥哥不能那么自私,哥哥很喜欢很喜欢洛洛,但洛洛的爷爷也很喜欢
很想念洛洛。」宁依愿不舍的抚摸尤有泪痕的小脸。
「那哥哥也去么?」洛洛热烈的眼神看着宁依愿。
宁依愿长叹一声:「唉~ ,哥哥不去,那不是哥哥的家。但以后洛洛可以来
看哥哥啊。」
「不要!」洛洛大声坚定的宣布:「洛洛不要离开哥哥。」
「洛洛……」宁依愿无奈,感情太好也有不好的。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洛洛竟然撒起赖来,把身子埋进宁依愿怀里,不
愿意出来。
宁依愿只能作罢,看来是没法说服他了。见到小家伙哭,心疼,狠不下心。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才回了家。
用膳、沐浴、洗漱,因为洛洛玩疯疲倦了,早早就上床了。但一路上,不论
吃饭还是洗澡,洛洛都紧紧拽住宁依愿的手,生怕他不见了似的,紧紧粘着跟着,
亦步亦趋。就连上了床睡着了,都八爪鱼般扒着宁依愿。
宁依愿恋恋不舍地凝视洛洛半晌,终于长呼了口气,轻轻对着门外叫了声:
「谢公子。」
此时,谢惊风轻声推开门,悄悄走了进来。宁依愿点头示意,谢惊风出手点
了洛洛的睡穴。「车马衣服都准备好了么?」宁依愿问。「都准备好了,宁公子
无需担心。这是五千两银票,作为感谢宁公子多年来的照顾之恩。」谢惊风递上
一叠银票。
宁依愿没有客气推委,默默收下。然后下床,把小家伙平时爱玩的玩具,拿
块布抖开包上,有竹蜻蜓、陀螺等。「这些给他带回去吧,他最爱玩的。」
谢惊风接过,仿佛想开口说什么。
「走吧,赶快带着他走吧。刚开始或许会哭闹一番,但久了就没事了,小孩
子忘性大。」宁依愿不愿多言,挥手让谢惊风出发。
「宁公子,就此告辞,多保重。」谢惊风拱手行礼后,抱起洛洛,出了屋子。
宁依愿缓缓回到床上,蜷成一团,侧卧着。心好像有一大块被挖走了,好空
好失落,怅然若失。他张着眼睛,愣愣地瞪着床帐,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却又仿佛看见洛洛从小到大的各种画面。~
一夜冷寂,彻夜无眠。
返家
宁依愿到凌晨才浅浅地睡了会,次日午时才醒过来。抱着被子在床上滚到左
边再滚到右边,不想起床,百无聊赖。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首次赖床呢。若以
往,不是被季叔唤醒催促洗漱,就是被洛洛闹醒,要带他去洗漱。终于又回复了
一人的生活。前世里,他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一直一人独来独往,虽也有朋友
不时聚餐旅行,但无论租房还是买房,都是一人独居,即使是男友也各自保留着
自己的空间。
来到这,生活中一直为季叔和洛洛所占据,现如今,两人都不在身边了,让
他顿觉空虚,十分不惯。默默反复念道: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一人轻松、
轻松……虽如此念叨,但心中好像总有块大铁锤,坠坠地,心情沉重。
也曾问过自己,是否要与洛洛一起回去。但毕竟不是他宁依愿的家,他人屋
檐底下要低头,他不愿意委屈自己。而且那什么教把洛洛给扔出来,保不定是什
么龙潭虎穴,洛洛有亲人护着自然无碍,但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况且,之前曾许
诺过,为季叔报得仇,便恩怨一笔勾消,人家也不欠他什么了,凭着什么身份去
呢。
看着空荡荡的厨房,想起生火的麻烦,懒得动手自己做饭,晃荡晃荡来到大
街,随便找了家酒楼,点了二三个菜,独自一人开吃。
谢惊风给他的银两,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了,还真是大方。这样他就不用为
生活而犯愁了。面馆他一人也开不来,关门罢了。以后如何生活以后再算,现在
情绪不佳,无心思考虑这些。
宁依愿吃完饭,在街道上晃晃悠悠,走遍了明城大街小巷,他不愿意回到家
中,家里每个地方,都充斥着洛洛明亮的笑声,耳中仿佛扔能听见那童稚的叫声:
哥哥~ 哥哥~.
溜达到了傍晚,不得不回家。懒洋洋的烧水,懒洋洋的沐浴,懒洋洋的上床,
懒洋洋的依旧在床上翻来覆去。
……
……
第二日白天也是如此颓废地过了一天。
傍晚,宁依愿正在家中没事找事做,拱着小小的屁股弯腰擦桌脚的时候,又
听见洛洛的细细的叫声了。「擦!擦!擦!」宁依愿越发地卖力,动作加速地擦
洗,以灭掉脑中的幻听。
「宁公子!」
咦?咦??咦???怎么是谢惊风的声音?幻听的对象扩大了。
宁依愿依旧埋头,摇摆着屁股,擦擦擦。
「宁公子!!」哇,好大声啊。
宁依愿这下确定应该不时幻听了,难道……难道……洛洛出事了?猛地起身
回头,动作太过剧烈,眼冒金星,再加上屋外夕阳照射的白光,晃得他头晕目眩,
望不清门口的人。
「谢公子?」宁依愿急切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哥哥~ 」弱小的声音。
宁依愿僵住。洛洛?!
此时眼睛渐渐清明,看清谢惊风站在门槛之外,而在他身前的是洛洛!!小
家伙眼眶微红,倔强地直直站立着,眼睛注视着宁依愿,眼神中含着一丝委屈,
一丝气愤,一丝难过。
~
「洛洛……你?」宁依愿疑惑问道。
但洛洛仍是不发一言,直勾勾地瞪着宁依愿。
宁依愿只得把狐疑的目光投向谢惊风,询问。
「少主子,自醒来发现离开后,便未曾进过食。谢某无法……」谢惊风貌似
十分头痛地低沉说道。~
「啊?!两天都未吃饭?!」宁依愿惊讶、担心,大步上前,在洛洛面前蹲
下:「洛洛……」
未待宁依愿说完,洛洛猛扎到宁依愿怀里,小手小脚并用,扭打起来。嘴里
哭喊着:「坏哥哥~ 坏哥哥~ 不要洛洛,呜呜呜……洛洛讨厌死哥哥了……呜呜
……」
宁依愿也不躲不闪,任他宣泄。小手还挺有劲,打到他的锁骨,还真有些痛。
宁依愿「哎呦……」一声痛呼,洛洛听见,顿时停下手来,只是依旧声泪俱下,
讨伐宁依愿。
~
宁依愿向谢惊风使个眼神:「去酒楼或客栈买个菜粥回来。」
「是。」谢惊风出去。
「不要!不要!不吃!」洛洛呜咽着反对。
宁依愿紧紧把小家伙拥在怀里,此时才感觉到,心里的遗失角落,重又补齐
了。原来,怀中这软软小小的家伙,自己是如此的放不下,放不低。
洛洛依然在伤心流泪,他的哥哥居然把他交给外人,不要他了!!哭得「嗝
儿、嗝儿」地倒抽气。
宁依愿把洛洛抱起来,坐到椅子上。拍抚洛洛,轻声哄着:「不哭不哭,洛
洛不哭哦。」
洛洛抬头泪眼汪汪看着宁依愿,被哥哥哄着,更觉得委屈了,嘴一扁,哇哇
大哭起来:「哇哇……哥哥不要洛洛……哇哇……坏哥哥……坏……」
宁依愿抖动双腿,轻轻晃着小家伙,柔声劝道:「好,好,是哥哥坏,洛洛
打也打过哥哥了,骂也骂过了,不哭了好不好?两天没吃饭,还这么哭,伤身体
的。」
「不好!反正哥哥不要洛洛了,洛洛就不吃饭。」洛洛赌气说着,泪水却渐
渐少了。
「怎么会呢?哥哥最宝贝的就是洛洛了。」宁依愿拿起袖口,给小脸擦拭泪
珠。
「就有!!哥哥把洛洛给了别人!!」洛洛义正言辞地指控。谢惊风都和他
说了,是哥哥出的主意,坏哥哥!!臭哥哥!!
「呵呵~ 」宁依愿还是第一次见洛洛如此生气,如同只炸了毛的小猫。煞是
可爱啊。
宁依愿失而复得,洛洛怎样都是可爱的。!
「哥哥!!」洛洛见宁依愿居然笑盈盈的,越发生气。
「哥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么?」宁依愿忍了笑,柔声道。
「宁公子,粥买回来了。」谢惊风盛了一瓷碗,端上。
「哼!」洛洛扭头,没好脸色给谢惊风看。
「乖,洛洛喝点粥,饿坏了,哥哥会心疼的哦。」宁依愿左手端起,右手拿
勺子搅动。
「洛洛不要吃。」小脸依旧是不妥协状。
「哥哥喂洛洛,来,啊……」宁依愿舀了半勺,吹吹,摆在洛洛嘴前。
「以后哥哥不许抛下洛洛。」小家伙谈判下通牒。
「好。」宁依愿笑笑答应。
「洛洛不回去。」小家伙再进一步。
「好好,若回去,哥哥也一起。好了吧,来,喝了。」宁依愿依旧笑笑的。
洛洛闻言,犹豫了下,慢慢张小嘴,咽下。想了想,说道:「哥哥去哪,洛
洛就去哪。」
「嗯,知道了。」
一炷香功夫才喂好了小猫。洛洛又绝食又哭又闹,大耗精力,早就困顿不堪
了,却强撑着,迟迟不肯睡去。
两人躺在床间,洛洛一遍又一遍的说:「哥哥不许让谢惊风点洛洛……洛洛
不睡……」
宁依愿看他不安的样子,想必是被吓坏了,心疼地抱住小家伙:「哥哥不会
了。哥哥不是答应和洛洛一起回去了么?」
「哥哥不骗洛洛?!」小家伙强睁着眼皮,看着宁依愿。
「不骗。哥哥何时骗过你,睡吧睡吧。」宁依愿手指轻轻压住小家伙的眼睛,
让他闭目入睡。
如此,洛洛才紧抱着宁依愿,渐渐睡着了。
半夜,洛洛惊醒二、三次,害怕又在睡梦中被带走。宁依愿次次都耐着性子,
轻声细语地哄着、安慰着。
路途
和煦暖风,草长莺飞。
官道上一匹马车,正徐徐前进。有两匹白色骏马于前头领路,车侧,尚有五、
六人策马护送。
马车内,倚坐着一清秀少年,少年怀里抱着一俊美孩童。那孩童眉飞色舞俏
皮叽喳地说话,少年浅笑盈盈看着孩童,偶尔答上几句。
晌午,行至一潺流溪水处,众人止步停车。策马之人下马支起锅炉,洗米生
火煮饭。
粉雕的孩童,自己跳下车,奔向小溪,回头欢快地叫道:「哥哥,快来呀,
水里好多小鱼哦。」
少年满脸无奈,缓缓从马车而下,轻声嗔怪:「每次都蹦哒得这么快,猴子
转世么?」
孩童挽起裤脚,露出白玉小腿,脱下鞋袜,小手提着裤管,小心翼翼地踏入
水中,虎视眈眈地看着水中无知无觉仍畅快游逸的小鱼儿,屏住呼吸。双手合拢,
掬成弯,弯腰捞鱼。
少年随他玩去,悠哉地看男子们如何野外生火搭灶。与他漫不经心态度成反
照的是,谢惊风绷直身体,站在溪边,目光紧随小身影,随时准备营救的身姿,
蓄势待发。
「哥哥~ 」洛洛立于清澈溪水中,笑容灿烂地双手捧水高举:「我捞到一条
鱼了!」阳光洒在溪水上波光闪耀,洛洛身上仿佛也批了层金色的薄纱。
「好了,上来吧,水凉,别玩太久。把鱼儿给谢公子用锡杯装着。」宁依愿
招手。
「哦!」洛洛应着,微侧身,面向谢惊风,高举着手。
谢惊风立即回马车拿出饮茶用的锡杯,装了那被逮住的鱼苗儿。
洛洛踏上岸,赤足踩在绿草上,有些痒痛,蜷着脚趾,立在那。宁依愿见状,
拿着手帕上前,在小家伙前蹲下,先把两条小腿上的水珠拭净,再让洛洛倚靠在
自己身上,抬起小左脚板,慢慢擦拭。洛洛适意地趴在哥哥肩上,呵呵直笑。
「以后若是身上有汗,就不许下水玩,知道吗?那样会得风湿的,膝盖会痛
哦。若是玩,也不能玩太久,会着凉。」宁依愿此时此刻十分觉得自己像个絮叨
的保姆。= =|||
「嗯,洛洛知道了。」洛洛直点头,哥哥最厉害,什么都懂,好孩子应该听
哥哥话。
擦好小肉脚,套上布袜,穿上鞋。牵小手去吃饭。!
一路走过乡村城镇,走过密林河流。北上,渐渐从葱绿春色变成了白雪冬景。
在马车里坐了十多日,宁依愿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洛洛虽以哥哥为人肉垫子,
稍好些,但毕竟年幼,也变得精神萎靡,不再成日唧唧说话。
「谢公子,若是行程不太赶,是否能在前方城镇歇息几日?」宁依愿掀车帘
扬声问道。
「是,宁公子。」谢惊风也见少主子脸色不是很好,歇息一、两日也无妨,
现在已经到他们泠教势力范围之内了,应该无大碍。
傍晚前,到达了玉煦城,一行人投宿于明月客栈,要了五间相连的上房,宁
依愿与洛洛的房间在最中间。
舟车劳顿,饭桌上,洛洛不太有食欲,宁依愿哄着才吃了半碗饭。
饭后吩咐小二送了大桶热水,在房里舒舒服服泡澡。「呼~ 」宁依愿通体舒
泰地靠在桶边,惬意长舒气,三日前在个小村里洗过澡后,就再未曾碰过热水了。
「哥哥……」洛洛也是赤条条的背靠着宁依愿,糯糯叫道。
「嗯?」闭眼轻哼。
「洛洛的家快到了么?」有些支吾的声音。
「是啊。洛洛不开心么?」宁依愿顺顺小脑袋的黑发。
「也不是,有哥哥陪着洛洛。」洛洛回转身,趴在宁依愿胸前:「只是……
洛洛的爷爷会是像季叔一样的人么?一样疼洛洛。」~
看来小家伙去新的环境,还是有些害怕和担心的,轻揽住小家伙的肩,安慰
道:「洛洛的爷爷自然是很喜欢洛洛的,否则也不会派这么多人来接洛洛啦。但
他也是一教之主,或许会很忙或者是个很威严的人,不会像季叔那样生火做饭细
琐地照顾,但心里都是一样疼洛洛的。」
「哦~ 」洛洛稍放心了,头搭在哥哥肩膀上好舒服。
「只是……或许有别的人会排斥洛洛的出现呢。」宁依愿沉吟。
「是坏人么?」洛洛坐直,抬头问道。
「也不一定……」
「洛洛不明白。」洛洛眨眨长长的睫毛,疑惑地望着哥哥。
「有些人呢,外表会很和蔼慈祥,但背地里或许想害你。有的人,外表看起
来冷酷无情,实际却是个好人。像谢惊风就是了。」
「洛洛不喜欢他……」洛洛嘟嘴。
「呵呵,还在记上次的仇啊。」宁依愿好笑。
「那如果有人要害洛洛怎么办呢?怎么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呢?」小
家伙有些一头雾水。
宁依愿一下子也无法和他说清楚讲明白:「这样吧,除了洛洛的爷爷外,洛
洛都很严肃的直直地盯着他,礼节到了就好,不说多余的话。这样,若是有坏心
的人,见了,也会有所敬畏,不敢随意欺负上头。若是尊重你这个少主子的人,
应也不会有所不满。」
「严肃的直直地盯着?什么叫严肃?」洛洛歪着小脑袋,不解。
「唔……这个啊……」宁依愿头痛思索,小孩子真不好带:「洛洛不是最不
喜欢吃胡萝卜了?!」宁依愿也不爱吃,所以只逼洛洛吃青菜,不逼他吃胡萝卜。
「嗯!」洛洛重重点头:「那个味道好怪的……」
「呵呵,那洛洛就把那些人想成,一直一直地逼你吃胡萝卜,洛洛不妥协,
就直直回视了。」宁依愿出主意。「来,洛洛瞪下哥哥试试。」
洛洛崩紧了小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宁依愿。不一会,小家伙就忍不住
了,嘻嘻笑着,又偎依回哥哥怀里:「哥哥才不会逼洛洛呢……」
「呵呵,没关系,明天对着谢惊风练习就好了。」宁依愿陷害谢惊风。
「嗯。」小羔羊乖乖走上歧途。
「该起了,水要凉了。」宁依愿拿布巾擦干,跨出浴桶,着上单衣。再起拿
另一条布巾。洛洛很自觉的举平双手,等哥哥抱。宁依愿给他擦干上身,便把小
家伙从水里捞出来,全身擦干。
异常疲惫,两人很快就陷入了甜梦乡。
接下来数日,洛洛一直练习用「严肃」的目光紧盯着谢惊风。把谢惊风看得
心里发毛。一日,终于忍不住,悄声问宁依愿:「宁公子,少主子他是否还记恨
上次将他带走之事?为何他这些日子,老用那眼神看着我呢?」
宁依愿差点喷水大笑,咳了咳,装作若无其事状:「有吗?不会的,你多心
了。」
谢惊风郁闷无比。~
五日后,一行人等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泠教总坛。
泠教
泠教总坛位于元汀城外东北处九十里,碧渊崖上。三座山峰并列,中间山峰
最高,两侧山峰簇拥着。
宁依愿站在山脚,仰头望峰顶,巍峨耸立,半山腰以上已是云雾缭绕,不见
真面目。
「少主子,山途陡峭艰险,请让属下背您上去。」谢惊风恭敬对洛洛说道。
洛洛看看宁依愿,宁依愿点头:「那麻烦另一位大侠背我了。」谢惊风指派
了另名褐衣男子,背上宁依愿,几人御风而上。
三盏茶功夫后,越过一密林,来到一气势磅礴依山而建的楼庭前。放下宁依
愿与洛洛二人,一人前去通报,其他人慢慢走入。此处建筑沿袭北方的简单大气
风格,与南方的山水环绕绿姿妖娆完全不同,昂立松柏处处,飞檐隐现。
穿过几个庭院后,来到一匾额高挂的大堂前,有位年旬六十、目光炯炯、精
神奕奕、身体壮实的高大老者,立于门槛前。待谢惊风领头的一行人走近了,老
者脸上有些许的激动,注视着紧拉着宁依愿手的洛洛。
谢惊风上前单膝跪地,低头恭敬禀报:「禀教主,少主子已带回。」
老者挥挥手,示意他起来,终于禁不住,踏前一步,对着洛洛喊道:「言儿
……」
洛洛瑟缩了下,悄悄移到宁依愿身后,偷偷看着老者。
宁依愿打哈哈,圆场:「洛洛,怎么了,快叫爷爷啊。」摸摸小脑袋,推了
推他。
洛洛看了看哥哥,再看了看老者,嗫嚅地叫:「爷爷……」
「哎~ 」老者嘴唇抖动,似是十分激动,却强忍着,搓了搓手,深吸口气,
转头对手下的人说:「去,给少主子准备膳食与洗漱。」
然后打量了宁依愿一番,拱手:「宁公子是么?在下雷谷航,我孙儿这么多
年有劳费心了。」!
宁依愿也学着拱手:「客气。洛洛已如同宁某的亲弟弟,感情深厚。洛洛不
愿离了我,因此宁某只好厚着脸皮打扰贵地了。」
「呵呵,这是弊教的荣幸。宁公子的智谋也有所耳闻,够利落绝情,老夫喜
欢,哈哈。」老者一阵爽朗大笑,果然北方人作风。
宁依愿暗忖,定是谢惊风给说的,这叫绝情么,比起他们江湖中人来应该不
算什么吧。依旧云淡风轻微笑道:「与那些人本就无所谓情,所以也谈不上绝情。
只是杀人偿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而已。」
雷谷航心想:这小少年,年纪轻轻,却也不卑不亢,见到他毫不畏惧,也不
阿谀奉承,谈吐对应自如,谢惊风果然没夸错。言儿想必受益匪浅。又一阵饱含
欣赏之意的笑声:「呵呵呵呵,宁公子自小便如此了得,日后定不可低估呀。可
有兴趣加入我教?」
宁依愿却不肯轻易答应,但在人家屋檐下也不可能断然拒绝,委婉说道:
「我与洛洛情同手足,他若以后继承贵教,于情于理我都会帮他的,不可能袖手
旁观。」
「嗯,好。」雷谷航未再深究,挥挥手:「来人,把宁公子的行李送去益松
居。」
「洛洛要和哥哥一起。」洛洛仍然是双手紧抱着宁依愿右手。
「雷教主……这个……」宁依愿一脸为难的看着雷谷航:「洛洛从小便与我
同吃同住,一下子怕是不惯。」
雷谷航沉吟一会,一起也无妨,遂吩咐:「把宁公子和少主子的行李送去凝
言居。」下人答应而去。
宁依愿闻言暗忖,凝言是洛洛的名字,取名叫凝言居,看来他还是很重视洛
洛的。
「言儿和宁公子去洗漱下吧,多日奔波,必是劳累了。言儿,爷爷待会再去
看你。」雷谷航慈爱的眼神看着洛洛。~
宁依愿微笑答道:「好的,雷教主。」然后拍拍洛洛,小家伙才「嗯」的应
了一声。
雷谷航有些遗憾,自家孙儿与自己如此生疏,也知道急不来,只好无奈转身
离开。
有个绿衣婢女带着宁依愿和洛洛前行,来到后院东面的凝言居。院内种植了
许多紫竹,倒显得十分优雅宁静,徐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四君子中,宁依愿
独爱竹之风姿,他惬意踱步欣赏。洛洛跟在他身边一蹦一跳的。宁依愿好笑地说:
「怎么这会又有精神了?刚才却不声不响的。」
洛洛嘟嘟粉嫩小嘴:「刚才那个爷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洛洛,洛洛觉得好
怪哦。」
「傻瓜,什么那个爷爷,就是你亲爷爷。」宁依愿敲敲小脑袋。
正说着,绿衣婢女行福礼:「少主子、宁公子,浴室到了,请二位洗漱。」
四个蓝衣窈窕少女正在里面,各自拿着布巾,等待伺候。宁依愿皱皱眉峰,
还真不习惯如此多人伺候着,低头问:「洛洛可要这些姐姐们伺候洗漱?」小家
伙很有默契的摇摇头:「不要了,洛洛很乖,自己会洗。」宁依愿笑道:「嗯,
洛洛最乖了。几位姐姐,你们先退下吧,我帮你们少主子便是了。」
几位少女对视一下,正欲答话,宁依愿挥手道:「放心,若你们教主问起,
我便说是你们少主子的命令,不会为难你们的,可好?」
「是。」众女子退下。
宁依愿把沾了热水的布巾拧干,递给洛洛,洛洛自己擦起了小脸。宁依愿待
小家伙打理好了,招手:「洛洛~过来~」
洛洛把布巾往脸盆架子上一扔,跑过去,攀上哥哥的膝盖,软软的叫:「哥
哥~」
「洛洛,你要知道哦,现在你爷爷是这最大的头,所以你要好好表现,待会
见到他主动叫他,好不好?也别躲在哥哥身后,这样洛洛爷爷会伤心的。洛洛爷
爷伤心了,就不喜欢洛洛和哥哥了哦。这样,坏人就会乘机欺负上来,洛洛想哥
哥被人欺负么?」宁依愿可不想得罪饭主。
「不想不想,洛洛不让人欺负哥哥。」洛洛连忙摇头。
「嗯,那洛洛记得哥哥和你说过的哦,对爷爷要主动亲近,对别的人呢,就
是让洛洛吃胡萝卜的人,冷淡应付便罢了。哥哥以后的好日子,可就指望洛洛了
哦。」宁依愿开玩笑地说。
「嗯!」洛洛重重点头,小脸满是严肃,挺起小小胸膛,信誓旦旦地说:
「洛洛会保护哥哥的。」
「呵呵呵呵,」宁依愿大笑,逗小孩:「好啊,那哥哥就靠你了。」
午宴
待过了半个时辰后,已是午时。所有衣物用品,婢女们都收拾进了主房。两
人无事牵手在院子里赏景。阳光洒满院子,炫目明亮,但因是山间,并不觉得温
暖。
「少主子,宁公子,该用午膳了。」谢惊风走进,对着洛洛二人拱手行礼。
「嗯。」宁依愿点头,往外走去,和谢惊风寒暄说道:「这楼庭颇多,若无
人带路,还真不会走呢。」
「宁公子放心,刚才教主要我专门来凝言居,跟随少主。」谢惊风淡淡说道。
「哦?这不委屈谢大侠了?从心腹变保镖……」宁依愿打趣道。其实心里是
放心的,谢惊风是可靠之人,办事也利落。而且他也不喜欢那么多部相识的婢女
服侍在旁,谢惊风来了,就能遣散掉几个了。
「在下听从教主安排,无所谓委屈,都是为教主办事。」谢惊风依然一千零
一号表情。
「好,那就有劳了。」宁依愿微笑,低头对洛洛说:「有了谢公子保护我们,
就放心了,洛洛要谢谢人家哦。」
洛洛虽对谢惊风仍怀芥蒂,但哥哥说过他是个好人……乖巧地道:「谢谢…
…」
谢惊风站定,还了个大礼:「少主折煞属下了,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洛洛抬头看看宁依愿,好像在问该怎么办。
「洛洛要知道,当洛洛在睡觉的时候,谢公子要蹲在寒风中守候,虽然是他
的职责所在,但还是很辛苦的,对不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洛洛要珍惜。」
宁依愿教育道,一来是他的确如此想的,毕竟没什么强烈的阶级观念。二来是故
意说给谢惊风听的,他服从雷谷航,并不代表就会听洛洛的话,收买忠诚刻板之
人的人心,莫过于打感激重用的牌了。
「嗯,对,洛洛会的。」小家伙看着谢惊风认真点头。
「属下惶恐。」谢惊风礼行得更深了。
宁依愿笑道:「谢公子快带路吧,别晚了,让人误会洛洛骄慢。」
「是。」谢惊风继续往前走。
宁依愿虽然方向感不算好,但也看出来了,这庭院虽多,但很方正,没有回
廊,都是直直的路,挺立的松柏也是整齐划一,一排列过去。而且整个建筑都是
四方,前方是议事,后方是居住处。
穿过后院,走到前院西侧,膳味堂。
三张红木圆桌,摆满了菜肴,二十余人围桌而坐,最首端坐着的是雷谷航。
他见洛洛二人,来了,和蔼招手:「言儿,过来,来爷爷这。」
宁依愿正犹豫松开洛洛的手,自己可能不便坐首席,毕竟是客而且初来乍到,
低调做人的好。
但小家伙用力拽着宁依愿的手,不松开。
雷谷航何等眼力,招手:「宁公子也来这坐下吧。」比了比身旁的位子。
既然如此,宁依愿也不做作谦让了,微笑有礼回道:「雷教主叫我依愿就好
了。」牵着洛洛在雷谷航身边坐下,自己则挨着洛洛入座。
洛洛抬头乖乖叫了句:「爷爷~ 」
雷谷航很是激动,迭声应道:「哎、哎。」满是老茧的大掌,摩挲着洛洛的
小脑袋。洛洛直直傻坐着,任自家爷爷摸,但左手还拉着宁依愿的手不放开。
宁依愿暗自偷笑,小家伙有些怕生呢,若是个女的再热情些抱抱亲亲的,他
估计得全身僵硬。
雷谷航摆一手势,即时大堂安静下来。雷谷航举杯,扬声说道:「各位,今
天是我们泠教的大日子,我的孙儿雷凝言,得以安全回到泠教。今日大家就放开
肚皮吃肉喝酒。」
说到洛洛名字的时候,洛洛抬眼面无表情地扫了大家一眼。
宁依愿忍笑忍得肚子痛,小家伙还装得挺像,刚才特意与他交待的,莫要羞
怯,莫要害怕,要「严肃」直视所有人。
雷谷航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贺喜,举杯仰头饮尽。一时间,喧哗声起,众人
开怀大吃起来。雷谷航心情十分好,脸上一直带笑,此时低头慈蔼地看着洛洛,
夹了块鹿肉到他碗中:「言儿,来,吃块鹿肉,这是鹿仔肉,很嫩的。」
洛洛这才收起「严肃」的表情,回了一个笑容,很有礼貌的说:「谢谢爷爷。」
哥哥说过要有礼貌,而且要讨好爷爷,这样大家才不会欺负哥哥和洛洛。
「呵呵,言儿不用和爷爷这么客气,来来,快吃吧。」雷谷航又是开心又是
感伤。
「哦~ 」洛洛看下左手边的哥哥:「哥哥也吃。」!
宁依愿真心微笑:「好,洛洛真乖,洛洛也吃,这是专门为洛洛准备的,别
辜负了爷爷的心意。」
「嗯!」洛洛重重点头。
雷谷航眼里看着这一幕,未曾言语,暗忖,正如谢惊风所说言儿极为依赖此
人,见这少年的眼神,对言儿的关怀也不似作假,言语能做假,但眼底那抹溺爱
是装不出的。只是不知道他……以后对言儿会如何……金钱权利会腐蚀人心……
雷谷航再次示意众人安静:「这位宁小公子,是言儿的恩公,这些年全靠他,
养育大了言儿,也是我雷谷航的恩人。来,我敬你一杯。」仰头一口气饮尽。
宁依愿连忙站起,端起茶杯:「雷教主言重了,恩人什么的不敢当,这也是
我与洛洛的缘分,是上天的安排。莫要再如此客气。依愿以茶代酒,回敬雷教主。」
说得不亢不卑。
「呵呵,好,好。依愿也莫教主长教主短的了,你既待言儿如亲弟,也随言
儿叫我爷爷吧。」
「使不得,依愿便称你雷老爷子吧。」宁依愿依旧走低调路线。
「嗯,也行。」雷谷航倒也不是那么坚持。
这时坐于宁依愿左侧的二十五六的男子,也向宁依愿举杯:「宁公子,在下
杜奇亮,也敬你一杯。」
宁依愿这才认真打量了下此人,着月牙白长衫,腰系同色素花带,右侧佩挂
一璎珞翠玉,儒雅翩翩,眉目俊秀,眸光明亮,在一群壮实的江湖人中,分外脱
俗。能坐在首席,必不是简单人物。
宁依愿堆笑:「杜公子,客气了,叫我依愿就好,未曾作过什么,却被如此
赞赏,实在是惶恐。」
「呵呵,好,依愿小小年纪就谈吐不俗,应对得当,杜某很是佩服。」杜奇
亮目光炯炯意味颇浓的望着宁依愿。
宁依愿有种被X光照射的感觉,干笑:「杜公子实在过奖了,穷人家的孩子
早当家,开过几年面馆,也习过几个字,一些场面话多少学会了些。」
杜奇亮不予置啄:「依愿可否愿意跟我学习?」
宁依愿暗想,这人初识就如此热情邀约,打的什么主意?面上依旧微笑:
「不知杜先生是教什么的呢?依愿素来笨拙,有些事物,怎么学都是学不会的。
而且依愿不敢劳烦先生,毕竟依愿姓宁。」先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兴趣的自然
学,什么琴棋就免了吧,还不如带小孩的好。而且他是个外人,对方能看在洛洛
面上收留他已是不错。
杜奇亮笑容更甚:「依愿过虑了,教主既然刚才都如此说了,肯定不会亏待
于你的。」仿佛知道宁依愿的顾虑似的。他继续说道:「琴棋书画、医毒八卦,
在下都略知一、二,依愿可自行选择。」
「哥哥,不吃么?」就在这时,洛洛来搭救了。
宁依愿暗舒了口气,回头对洛洛一笑:「吃,这就吃。洛洛自己也吃。」然
后再拧头对杜奇亮说道:「杜先生的好意,容依愿想想,届时再来打扰。」
「呵呵,没关系,到时依愿来我的冕逊居,找我便好了,随时恭候。」
「好。」宁依愿心里发毛,这人也忒热心,热心得有些诡异。等混熟些,打
听打听情况再说。
安排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散去。雷谷航嘱咐谢惊风:「惊风,你带少主与依愿下
去歇息会,一个时辰后,再带来书房。」「是。」谢惊风答道。宁依愿也拱手告
退,牵着洛洛的手回到了凝言居。
在院中绕了数圈,消了食,才进了里屋。两人坐在窗前檀木塌上,依偎着,
宁依愿把玩着洛洛的小手,若有所思。「哥哥……」洛洛趴到宁依愿胸口。「嗯?
怎么了?」宁依愿从思绪中抽出。
「哥哥在想什么?都不理洛洛。」小家伙撒着娇,小脸蹭了蹭宁依愿。
宁依愿拧拧小家伙的粉嫩腮帮子:「在想洛洛刚才很厉害啊,都没怯场。对
爷爷也很有礼貌。」
「嘻嘻……哥哥教的洛洛都有记得。」洛洛仰头得意地邀功,大眼睛弯成弯
月状,可爱透了。
「呵呵,嗯……洛洛最棒了。」忍不住低头在小家伙红润脸颊上重重亲了一
口。
「嘻嘻~ 」小家伙有丝赧然,却也直起身子,回亲了下。然后头靠在哥哥肩
膀上,打了个哈欠。!!
宁依愿手搂着洛洛,问道:「困了么?那我们睡会?」!
「嗯~」宁依愿摆好布枕,扯过薄锦被,抱着洛洛滑下躺平。
两人依偎着,甜甜入睡。
大半个时辰后,谢惊风叫醒二人。洗漱后,带去前院书房。宁依愿路上问道:
「谢公子,可知雷老爷子找洛洛有何事,要在书房谈?」「属下不知。」谢惊风
一如既往的谨慎少言。
待来到书房,只见雷谷航坐在酸枝大书桌后,杜奇亮则立在靠墙红木书架前
好似在寻书籍。雷谷航见谢惊风领进二人,不带谢惊风行礼,便出言招呼:「言
儿,过来,过来爷爷这。」洛洛抬头看了下宁依愿,宁依愿微笑鼓励:「去呀。」
洛洛乖乖的,小步走到书桌后,细细叫了声:「爷爷。」
雷谷航大悦,弯腰抱起洛洛,侧放在大腿上,抚摸小脑袋:「言儿啊,你可
曾习过字呀?」洛洛点点头:「有。哥哥有让先生教我,洛洛已经学完三字经了,
哥哥说洛洛很厉害。」
「哈哈哈哈,」雷谷航被洛洛的童言逗乐:「是呀,我家言儿这么厉害哦。」
洛洛被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个爷爷还是很亲切的,于是继续说道:「洛洛还
会术学,还会背乘法表,都是哥哥教的,洛洛还教了二胖呢~ ,二胖好笨的,老
是背不出来。」
「哈哈,我家言儿这么聪明呀。」雷谷航边笑边看了眼宁依愿,不知是何意
味。
「爷爷~ 」洛洛拉拉雷谷航的袖子。
「嗯?怎么了,宝贝儿?」素来对下属严厉的雷谷航,此时像个平凡的老人,
宠溺着孙儿。
「为什么爷爷叫洛洛作言儿?」洛洛疑惑问道。
「因为你的本名叫雷凝言,是你爹给你取的。」雷谷航似是想起了什么,有
丝落寞。
「但是……但是……」洛洛瞄了瞄雷谷航,支吾着。!
「但是什么?宝贝儿。」
「洛洛喜欢洛洛这个名字……」洛洛嗫嚅道。
雷谷航沉吟。
宁依愿打圆场:「呵呵,洛洛被我宠坏了,雷老爷子莫要生气。」雷谷航不
笑的时候,威严十足,不怒自威,颇有几分吓人。
洛洛嘟嘴,不高兴,哥哥说他,他才不是那些不听话不乖的坏孩子。
「呵呵,怎会呢,洛洛喜欢的话,就做小名,大名仍叫凝言,好不好。」雷
谷航让步。
「好。」洛洛开心地偎到爷爷胸口,这个爷爷是个好人,虽然看上去有点凶。
雷谷航抱着胸口软软小小的身子,感慨万千,黄金万千、珍珠万斗都换不到
这份亲情温暖。!
宁依愿暗舒了口气,刚才还怕洛洛惹怒了雷谷航。
「咳~ 」杜奇亮清嗓吸引注意:「教主,少主习武之事……」
「呵呵,对,洛洛可愿意学习武功?」雷谷航低头问道。
小家伙眼睛发光:「武功?!像小鱼儿和郭靖那么厉害么?!!」小手拽着
雷谷航的衣袖,急切问道。
雷谷航一头雾水:「什么小鱼?」
「哥哥给洛洛讲的故事,里面的人武功好厉害的,爷爷要教我么?」洛洛这
下起劲了,崇拜憧憬的眼神望着雷谷航。
「呵呵,你哥哥懂得真不少啊。洛洛喜欢,爷爷就教你。」雷谷航笑盈盈看
着洛洛。
「哦!哦!哦!爷爷真好!」小家伙激动万分,喜形于色:「那哥哥也学吗?」
拧头看宁依愿。
宁依愿见雷谷航面色犹豫,心灵剔透,立刻说道:「哥哥不用了,习武得从
幼小时练起,哥哥已经大了。」
洛洛好生失望,求证的望着雷谷航:「爷爷,是吗?」
「嗯,的确如此。不过学些轻功还是可以的。」雷谷航安慰道。
洛洛随即喜开颜笑:「那哥哥也和洛洛一起。」他就是想和哥哥一起学嘛,
以前习字都是他一个人,哥哥认识的字好多的,不用学了。
「好。」既然雷谷航同意,他也不介意,聊胜于无。
「依愿的术学如此好,可否愿意和我学八卦布阵?」杜奇亮儒雅有礼地询问
宁依愿。
宁依愿讪笑:「不会太麻烦杜先生么?」
「不会,」杜奇亮眸光明亮:「在下十分期待依愿的表现。」
这下宁依愿笑不出了,暗忖,这人为何对自己如此感兴趣?怎么有种不好的
预感。虽然看他斯文儒雅,彬彬有礼,但能在雷老爷子身边混下的,估计不是什
么善茬。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宁依愿又岂是怕事之人,
更何况八卦摆阵,很是神奇的感觉。于是点头答道:「那如此便麻烦杜先生了。」
「好说好说,明日起,午后一个时辰便来冕逊居学习吧。」杜奇亮似是十分
期待。
「嗯,如此甚好。午前于韧院习武二个时辰,由谢惊风来教导。」雷谷航说
道:「午后于冕逊居习文,杜奇亮为先生。洛洛也一起。」
谢惊风和杜奇亮俱恭敬答应。
洛洛也很开心,能和哥哥一起学习了呢……
只有宁依愿若有所思。
学习
雄鸡刚鸣,天色灰蒙,大地寂寥。
「叩叩~」敲房门之声。屋内无声息。「叩叩叩叩」再次敲门声,屋内依旧
无响应。屋内门闩被挑起,门被打开。昏暗屋中,床边站立着一个黑影:「少主~~
少主~~」
宁依愿迷糊中觉得好像有人,微睁开眼,看到个黑影,十足吓了一跳,喝道:
「什么人?!」「是我,宁公子。」是谢惊风的声音。「呼~你想吓死我啊?」
宁依愿怒道。他当年落水,落得全年手脚微凉,早上也有小小的起床气,现在天
还没,却被吵醒,十分不爽。
「哥哥?怎么了?」洛洛也被吵醒了,含糊的声音问道。
「找你的!」宁依愿十分不客气地把胸前的小孩扒开,自己翻身朝里,继续
睡觉。
洛洛弄不清状况,下意识的挪过去,趴在宁依愿背后,脸埋在那。
「少主~该起床了,要练武。」谢惊风弯腰恭敬说道:「少主~~少主~~」!!
「唔~好吵,洛洛起来,你去!」宁依愿有些冒火了,弯肘推开身后的小家
伙。!
「昂~不要~」洛洛抱着宁依愿的腰不放。
「少主~」阴魂不散的声音。
宁依愿「噌」的转过身,瞪着洛洛:「宁!依!洛!」
宁依愿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这么叫洛洛。洛洛知道,嘟了嘟嘴,
不情不愿地起来,对谢惊风埋怨道:「做什么这么早,吵到哥哥了,讨厌!」
「少主恕罪,练功素来要这么早起的。」谢惊风轻声解释道,拿起架上的衣
物,伺候洛洛更衣。
「哥哥也要练功呀。」洛洛想和哥哥一起学武功。
「宁公子只学轻功,不需如此早。」
「哦。」沮丧的声音。
两人不再说话,轻手轻脚打理好,出门往韧院去了。
宁依愿听得二人出去了,才又渐渐入睡了。
半个时辰后,一直迷迷糊糊似梦非梦中的宁依愿挣扎而醒,脑袋有些晕沉,
抱被在床愣了半晌才渐渐清醒过来。一大早被吵醒,后来又睡得不舒服,宁依愿
心情比较低落,闷闷地换了衣服,闷闷地让婢女上了水,闷闷洗漱。
用过早膳后,有人领他过去韧院。去到只见一个宽敞的练武场,有个小小的
身影正半蹲着,旁边立着谢惊风。
「哥哥!」洛洛见到宁依愿,大声叫道,正欲站起,被谢惊风喝道:「不许
起来,继续练。」!
宁依愿暗忖,这谢惊风素日里何曾这样厉声说过话,看来是个严厉负责的老
师,雷谷航没找错人。
「专心练。」宁依愿绕圈打量置于练武场内的兵器架,还挺多种类的,大刀、
剑……其它的叫不出名字……
「宁公子可要习轻功。」谢惊风不知何时来到宁依愿身边。
「好。」宁依愿少语点头。
谢惊风拿起几个沙袋绑在宁依愿两只小腿处,简洁道:「跑十圈。」
「吓?!」宁依愿倒吸口冷气,这么多?!
谢惊风不为所动,回到洛洛旁边继续监视。
宁依愿认命,决定若跑不动就不跑,先试试看,绕圈跑起来。跑了二圈就支
撑不下去了,宁依愿耷拉着身子缓缓走回。洛洛已经蹲完马步,也是疲惫不堪。
「哥哥,洛洛腿好累~」洛洛撒娇道。「唔。」宁依愿一个屁股坐到地上,喘着
粗气。!
「哥哥好累吗?」洛洛靠过去。
「嗯。」宁依愿伸手把沙袋解下。
「宁公子先去屋内等会,待我教少主三招拳式后,再来教您内力心法。」谢
惊风并未再强迫宁依愿继续跑。
「啊~?不要,洛洛要和哥哥一起~」洛洛扒住宁依愿右胳膊。
「听话,洛洛练好武功,保护哥哥。」宁依愿一点都不同情的,拍拍洛洛的
头,往武场正前方的屋子走去。他估计在武学方面没太大潜力了,累死人不偿命,
他还是算了吧。
小家伙嘟着嘴,不满,但还是乖乖听话,跟着谢惊风练起来。
一炷香功夫后,谢惊风进屋,教了宁依愿一套心法口诀,并要他凝神,聚气
丹田,看能否凝聚内力。宁依愿盘腿眯了半天,都要睡着了。谢惊风扔下一句:
「日日练习。」便走了出去。
一个上午便在韧院痛苦地度过了。
中午两人用完饭,很自觉的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哥哥,洛洛腿好酸。」
「嗯,刚开始都这样,用手揉揉,晚上再用热水敷下。」「哦。」洛洛没理自己
的腿,乖巧地趴到宁依愿肩上:「哥哥,今天不高兴么?」
「嗯。今晚我去别的房间睡。」宁依愿不想再被吵醒了。
「啊?!不要不要,洛洛不要。」小家伙急了,整个身子压上去。
「不要!」宁依愿的起床气一直延续到现在。
「昂~~哥哥~~不要嘛~~」洛洛在宁依愿脖子处蹭啊蹭。
「不要!」毫不心软。
「洛洛让谢惊风以后不许吵醒哥哥嘛,哥哥不要不和洛洛一起睡嘛。」不抱
着哥哥睡觉,不舒服而且根本就睡不着嘛。
「嗯,行,下不为例。」宁依愿淡淡说道。
「嗯嗯。」重重点头。洛洛知道了,千万不能让哥哥睡不好,很严重呢,撒
娇都没用,以后要注意。
两人午憩后,来到杜奇亮的冕逊居。杜奇亮先教洛洛习了《书经》,类似于
《孔子》,是这个世界的启蒙书籍。洛洛基础不错,领悟得很快。而宁依愿,杜
奇亮扔给了他一本《八卦阵经》便不理他了。宁依愿拧着阵经,郁闷非常,里面
的文字都是文言文,什么阴爻、阳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
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看得他头痛,看了
一会便把书扔在桌上,无聊听杜奇亮给洛洛的授课。
「怎么了,为何不看?」杜奇亮来到宁依愿的书桌前疑惑地问道。
宁依愿很认真地看着杜奇亮:「看不懂。」
杜奇亮大受打击状:「怎会?!你术学不是很好吗?」
「是啊,是很好。」宁依愿平淡地说着毫不谦虚的话。
「那为何会……?」向来儒雅淡定的脸上有丝裂痕。
「古文,看不懂。」宁依愿依旧平静毫无羞愧的说道。
杜奇亮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他从谢惊风的禀告和少主的言语中,一直以为
宁依愿是个百年难得的奇才,十分期待……没想到,却连文章都看不懂……但杜
奇亮就是杜奇亮,泠教第一智囊,很快冷静接受事实:「那你和少主一起学。」
「不用了,你教会我与八卦阵相关的就好,其它的诗词歌赋我没兴趣。」
杜奇亮拧眉,半晌才道:「待我教完少主,再来教你。」
于是,杜大先生收了两个启蒙学生,都从头教起。
立威
宁依愿和谢惊风从后山竹林,往韧院走回去。在宁依愿的要求下,让谢惊风
带他体会了一把,纵风飞跃、踏草疾飞的感觉,别说,立于竹顶,迎风而立的感
觉,真的很帅气牛B,本打算放弃练轻功的宁依愿,因此而转了念头。
他们回到韧院,穿过练武场,来到屋前,听到一个陌生聒噪的声音:「什么
少主啊,以前从未见过,谁知道是真是假?」
谢惊风神色一凛,欲推门进去,被宁依愿拽住衣袖阻止。眼神询问,宁依愿
示意噤声。
只听得洛洛不客气的说道:「你是什么人?」
另个年轻的声音:「少主息怒,肖翼御下不严。小单不得无礼。」「本来就
是嘛,少主离开的时候那么小,还一走就五六年,谁都没见过啊。」
「见没见过,与你何干?」洛洛冰冷的声音。
宁依愿在门外赞许点头。谢惊风则面色阴沉,拳头紧握。!!
「没见过,大家就觉得狐疑了嘛。」那小单仍是大放厥词。「小单!」肖翼
略带责备的声音。!
「那你可以去问我爷爷。要不要我帮你转达下你的狐疑?」洛洛毫不退缩的
声音。笑话,以为他孩子王是白得的称号么。
「呵呵,少主,何必和一个仆人计较呢?」肖翼维护。
「呵呵,那该和谁计较呢?」宁依愿推门而入。看到那肖翼是个十七、八岁
男子,瘦高身材,宽额尖下巴。那仆人也就十四、五岁样子,个小嘴薄。
肖翼见到宁依愿倒没什么反应,但见到他身后跟进来的是谢惊风,便有些慌
乱了,掩饰笑道:「啊哈哈,和少主说笑呢,说笑,嘿嘿……」
「哥哥!」洛洛见到宁依愿,有些委屈,习惯性地撒娇。
宁依愿握住洛洛的手,安抚地笑笑:「你可有问清肖公子是何人啊?可记得
哥哥以前教你的?」
洛洛点头,问谢惊风:「他是什么个人物?」
「回少主,肖翼之父肖天诚,乃孔方堂堂主。」谢惊风答道。
「孔方堂?管钱的?难怪如此目无尊上了。」宁依愿淡淡的讽刺道。
「教主一声令下,堂主也可以不是堂主了。」谢惊风面无表情说道。
「哦……这样啊,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主呢。」宁依愿毫不客气,敢欺负她
家洛洛,找死,就算雷谷航不出手教训,他都要出手。
「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的……」肖翼冒冷汗:「小单,你还不给少主跪下,
求饶。」
小单扑通一声跪在地:「少主恕罪,小单再也不敢了。」!
宁依愿冷哼,说得倒轻巧,下次再爬到太岁头上来动土。洛洛抬头望了望宁
依愿。宁依愿微笑:「你不如问问谢公子,教里一般是怎么处置目无尊上的下人
的。」
洛洛随即转头问谢惊风:「是怎样的?」
谢惊风冷然道:「仗毙。」
小单全身哆嗦,磕头求饶:「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看来肖翼面子比洛洛这个新少主强,求他不求洛洛。
肖翼也有些慌了弯腰作揖:「少主请放过小单,他跟随我多年……」
「跟随多年……应该仆人肖主,洛洛知道吗,仆人是主人的影子,主人是如
何想的,仆人自然如何做。」宁依愿教导道。
「哦,这样说来,是他的主人对洛洛不满咯?」洛洛用非常严肃的眼光看着
肖翼,倒有几分雷谷航的影子。!
「属下不敢!」肖翼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下后,与洛洛齐高。
「哼!」谢惊风毫不客气的冷哼,教内换了批新血,肖天诚算是新血中较受
雷谷航重用的,还没用个几年,就这么嚣张了。他素来管护卫武功教导这块,与
肖天诚少有交道,今日才知是个这样的人。
洛洛看看哥哥,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宁依愿继续诱导:「洛洛,我们刚初来
咋到,坏了教里的规矩可不好,你觉得呢?」
「嗯,就按平日里的规矩办吧。」洛洛记得哥哥以前说过,对坏人不能心慈
手软,对坏人心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哥哥最聪明了,就听哥哥的。
谢惊风拧起已经吓晕的小单,吹了声响哨,让院门口之人进来,带小单去了
刑堂。
肖翼则跪地不敢言语。
宁依愿牵着洛洛的手,往凝言居走,谢惊风跟在十步之后。
「哥哥,洛洛不喜欢这里。」洛洛仰头望着宁依愿。
「因为刚才的事么?」宁依愿了然道。
「嗯,他们不喜欢洛洛。」孩子的直觉从来都是准确的。
「洛洛,既然已经来了,便走不脱了。不要害怕他们,他们都是纸老虎,只
要洛洛够强势,他们就不敢造次了。」宁依愿夸奖道:「刚才洛洛的表现很棒哦。」
「哦。呵呵」洛洛停了停,犹豫问道:「刚才那人真的会被打死么?」
宁依愿蹲下,搂住洛洛:「洛洛不忍心了么?」
「嗯~ 」洛洛顺势依偎进哥哥怀里。
「但他就算不被我们惩罚而死,只怕他的主子为了表示忠心,都会处死他的。
而且如果这次放过了他,以后就会有更多人,敢欺负上来了。还不如,一次就杀
鸡儆猴,一了百了。哥哥不是说过,对坏人不能手软的么?」宁依愿亲昵地附在
耳旁说。实则是未免谢惊风反对他这种教育法。
「嗯,洛洛知道了。」大力点头。
从那日起,泠教下人中便传开了,说新到的少主,冷酷无情,嗜杀,千万不
能得罪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五年
耀日东升西落,岁月如梭,转眼已是五年后。~
冕逊居书房内,宁依愿手抓毛笔,在纸上划数字算来算去,时而沉吟思索,
时而奋笔疾书。杜奇亮走入房时正看见这清秀少年拧眉思索的样子,微笑,拧起
绢帕,来到少年身侧,轻声说:「看你,又弄得一手墨,还不擦擦。」
宁依愿从阵卦数字的思绪中回神,对杜奇亮展颜一笑:「那个迷阵,可以再
加多二重,变成三重阵,这样一般的江湖人士也能被困住了。只是,还要先算算
清楚才知该如何摆。」杜奇亮见不得那白皙纤细手指沾了斑驳的黑墨,把狼毫笔
从他手中抽出,用绢帕给宁依愿轻轻擦拭。
「呵呵。」宁依愿有些赧然地笑。
「你呀,和笔有仇吗,老是弄得满手墨,字也写不好……」轻声责备。
「谁叫这毛笔软趴趴的……」宁依愿不满的嘟喃。
「什么话,笔不都这样的。借口,就是不好好练字。」杜奇亮白他一眼。
宁依愿撇嘴,心想是你没见识而已。
杜奇亮心里好笑,这个人,言语常常看透世事、聪颖无比,十足十个大人样。
偶尔却有些少年的小性子,昭显他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因此这些小动作,显得
分外可爱逗人。伸手揉揉他的头:「你今日没去孔方堂么?林又好似在找你。」
三年前,肖翼犯上,连累了他家老爹肖天诚,孔方堂堂主职位被撤。此时,
宁依愿翩然站出,淡淡毛遂自荐,若是雷谷航信得过他,由他来掌管孔方堂。众
人哗然,纷纷斥责,不自量力。只有雷谷航、谢惊风、杜奇亮三人默不作声,而
洛洛则是大力相挺。争吵一番后,雷谷航大手一挥,着杜奇亮与宁依愿一起暂时
掌管孔方堂半年,若效绩不佳则撤换。但一直至今都未撤换,反而是杜奇亮撤出,
由宁依愿一人独掌孔方堂。
「什么事都要我出马,要他们是干什么用的?!」宁依愿不屑地老气横秋的
说道。
「你呀!」杜奇亮宠溺地轻弹宁依愿额头:「就是想偷懒,还说得这么冠冕
堂皇。」
三年来,杜奇亮与宁依愿亦师亦友,宁依愿的许多想法和点子,常常让他惊
奇和骄傲,让他愧为人师。但某些地方,宁依愿的迟钝让他也很头痛无奈,比如
说那手字,宁依愿的字无骨无笔锋,只能勉强认出是哪个字。但某个懒人,便借
机说了,能认出就够了,字所肩负的任务已经完成。偏偏这人脸皮厚外,还固执
得很,怎样劝都无所谓。
「哼哼,出个点子就够了,若不放手让他们去做,怎么成长啊。」宁依愿可
不承认自己懒,管理人员就该放手,莫要事事管治。否则还不得累死嘛。
「好,好,你有理!」杜奇亮刮刮他的鼻子:「刚才你说要怎样改迷阵?」
宁依愿皱皱鼻子,有些不满杜奇亮像看个孩子样对待他,杜奇亮也不过是三
十岁,比起前世的他,大不了多少,他从来都是把杜奇亮当同龄人,没有什么对
长辈的尊重。只是这人的学识渊博,许多现代知识一点即通,并且触类旁通、举
一反三,倒是有些钦佩。当初初掌孔方堂,虽是雷谷航亲点,但在别人眼中他是
个外来的小屁孩,明面上无法打击,暗地里使绊子总可以吧。一直是杜奇亮处处
帮他,他才走了过来,对此他是心怀感激的。对一个初识的外人,能得到这样的
信任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在本来阵面上,加多两重,以原阵为基数,第二重为基数平方,第三重为
基数立方……」宁依愿拉过杜奇亮,兴致勃勃地娓娓道来。
……
午饭后,宁依愿漫步在后山竹林中。今日一大早,洛洛便随谢惊风下山了,
今天午后散步就他一人。
「依愿哥~ 」女子清脆的叫声。
「希儿?」宁依愿望去,是器堂堂主之女范希儿。
「依愿哥,散步呢?」范希儿笑颜盈盈问道。
「是啊,如你所见啊。」宁依愿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嘻嘻,我陪依愿哥一起。」范希娇笑着拉着宁依愿的胳膊。
范希儿性格活泼开朗,青春灿烂,素日话语多多,宁依愿很是与她合得来。
宁依愿促狭道:「你有这么好心?难道找我没事?」他的点子多,范希儿若
是要淘气,经常来找他出主意。
范希儿不依地说道:「依愿哥……哪有啊,说得我好似平日里不关心你似的
……」红唇嘟得老高。
「呵呵,好,好,关心~ 关心还不成吗?」宁依愿向来对女子是比较宽容的,
不与她计较。
「依愿哥……」范希儿好似有心事。
「嗯?」宁依愿边走边等小丫头自动说出心事,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
他。
「唉~ 」范希儿叹了口气。
宁依愿有些讶异,这丫头素来是乐天派,还未曾见过她叹气:「怎么了?」
「依愿哥,人为何要长大呢……我不想长大……」闷闷不乐的样子。!
「呵呵,不长大我们希儿怎么嫁人呢?」宁依愿坏心取笑。
「依愿哥!!」范希儿大叫,甩开他的胳膊:「你怎么和爹爹一样啊,我才
不要嫁人呢!!」
宁依愿不说话,盯着她,直直地盯着她。
看得范希儿打了个冷战:「依愿哥,你不要这么糁人地看着我……」
宁依愿深沉地问道:「你真不愿意嫁人?一辈子都不嫁?!」
范希儿见他认真了,张了张嘴,嘟喃道:「也不是……一辈子……只是……
人家不要爹爹随便选个人嘛。」
宁依愿仍是严肃认真表情:「我可以和你爹说说,真一辈子不嫁也没关系的,
女子也可以自强自息。」
范希儿急了:「不是不是,依愿哥,我不是不嫁,只是只想嫁给他……」
宁依愿坏笑:「哦……只想嫁给他啊……哈哈哈……」
「啊……!!依愿哥,你坏!!你坏!!取笑我!!!」范希儿发现上当,
羞愧地捶打宁依愿胸口。
「呵呵,好了好了,你还要不要依愿哥帮你啊?」宁依愿抓住范希儿的双手,
还真有点痛,传说中的断掌手。
范希儿脸颊微红,低头,半天才说:「要~ 」
虽说北方女子,豪爽大方,但仍是女孩子家,羞涩得很。
宁依愿强忍住笑,轻声问:「他是谁呀?」
范希儿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了个名字。
宁依愿有一刹那的怔仲。
「哥哥!!」略沙哑变声期的少男叫声。!
宁依愿回头一看,原来是洛洛。少年细长身影,背光,周身染了圈金色,正
大步踏来。展颜灿笑。
为何
「哥哥!」洛洛疾步走到宁依愿面前,那秀气眉峰紧锁,双手抓住宁依愿的
右胳膊。~
宁依愿才反应过来,放开范希儿的手,对她浅笑颔首:「我知道了,希儿先
回去吧。」
「哦,好。」范希儿在少主面前不敢放肆,少主素来不喜自己接近依愿哥,
时时黑着一张脸,虽是俊美无比,但仍让她心有所悸:「少主,希儿先行告退。」
福了个礼,提着碎花长裙急急离去。
宁依愿好笑促狭地转身看着身边及肩的少年,剑眉秀目,纤长浓密睫羽,鼻
梁高挺,薄抿红唇,已是出落地俊美清朗。只是此时这清秀面目,明显布满了不
满的情绪,似怨似怒的眸光直勾勾的望进宁依愿眼里去。
「怎么了?这么快便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去一整天呢。」宁依愿如往常一样
话着家常,举步欲往凝言居走去,谁知却被身边少年紧紧抓着胳膊,无法动弹。
小家伙如今功夫已有小成,若混迹江湖,普通成年的二流功夫人士,已不足为惧。
宁依愿很是欣慰,自觉得这与他的督促和教导分不开。但现在这内力用在这了…
…
收回脚步,回转,无奈点点少年不满撅起的小嘴:「可以挂个油罐了,怎么
了,嗯?」教中的众人莫不说少主严厉无情,声色荏苈,少有笑颜,虽然年幼,
但已御下有方,培养了一批卫队,直接听令于少主。只有在教主面前稍稍展现少
年本色,和颜柔笑。
但……在他面前……小家伙仍是小家伙……还是那么爱撒娇。甚至有时会觉
得,小家伙因为在众人面前装冷酷,少话语,把所有话都积累着说给他了,在他
面前话有增多的趋势。
「哥哥刚才和范希儿在说什么?挨得那么近!」洛洛像只小狗般在宁依愿胸
口闻来嗅去:「哥哥身上都是一股脂香粉腻味儿了。」非常不满地指出鼻子嗅觉
巡视结果。
「呵呵。」宁依愿双手捏住少年吹弹可破的粉颊,扯开:「怎么像只小狗一
样。」
洛洛见宁依愿不把他的不满当回事,更加不依不饶地搂着哥哥的腰,把脸埋
进哥哥怀里,滚来滚去,左蹭蹭右蹭蹭。
宁依愿好笑地低头看乌黑小脑袋在胸前动来动去:「做什么呢,小傻瓜。」
半晌,洛洛抬头满意说道:「这下没她的味道了,都是洛洛的味道了。」
戳了戳那光洁的额头:「傻小子,连这都吃醋,嗯?」
以前宁依愿与洛洛解释过吃醋为何意,嘟喃着说:「洛洛不喜欢她,哥哥老
是和她走得那么近,刚才还拉着她的手。杜先生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臭小子,还管起你哥来了,嗯?」宁依愿重重地弹了下洛洛的额头:「你
以后迟早也要成亲生子。」
洛洛揉揉额头,秀气的眉峰拧得更紧了:「洛洛不成亲,哥哥也不要。哥哥
都喜欢范稀泥,都不喜欢洛洛了。」
小家伙只有在他面前,说话还是像个小孩,像占着个玩具就是不给别人一样,
心被这稚气委屈撒娇的话,捂得软软的,伸指抚平那眉峰:「哥哥不会成亲,但
洛洛应该是要成亲的,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想的了。而且,小傻瓜……」宁依愿
亲亲那被他弹红的额头:「谁都比不上我家洛洛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现在大了,宁依愿很少亲他额头或脸颊,而且……哥哥的洛洛……嘻嘻……
所以虽然很不认同哥哥对他成亲事宜的看法,但……下次再说……先不破坏气氛,
洛洛满意地笑嘻嘻地偎在了哥哥颈侧。
宁依愿笑盈盈,小家伙还是这么好应付过去,哄哄亲亲便可以了。「回去吧。」
转身。
「嗯!」跟上,牵住哥哥的手。
下午,宁依愿终究没有逃过林又的追捕,被逮去了孔方堂看帐册,开议事会。
由于某人美其名曰:春天不是看帐日,实则为偷懒,未去堂里整整半个月,因此
现在……宁依愿看着堆在桌上半米高的帐册,抚额呻吟:「林又……不是让你们
自己看这些的吗?」林又恭敬答道:「属下等已看过,但最后得堂主亲自过目,
方可。」
宁依愿又是声呻吟:「为什么……?我绝对相信林又的可靠度。」!
林又仿佛额头出现黑线:「谢堂主的信任,但仍请堂主过目。」
宁依愿第次的认输投降,打开账册,一一核对起来。
日落西山,斜阳如血。青山暮霭,叠峦重重。若是有心有情有空闲之人,必
定会临风而立,好好欣赏一番。只可惜……「啊……!他奶奶的,终于对完了!」
好不粗鲁的话语……最后一本账册重重摔到书桌上。宁依愿斜眯了眼林又,优雅
地端起杯茶,细细抿了一小口:「林又啊……」拖长的腔调,让林又身子一僵,
生硬道:「是,堂主。」
「我特任你为堂主特助,即日起生效!」宁依愿认真诚恳地望着林又的乌黑
头顶。
「特……特助?」林又抬头,疑惑目光望向他家年少堂主。
「嗯!」宁依愿大力点头:「就是说,我的工作你全权过目负责,然后口头
简要概括给我汇报即可。就这样,我回去了。」志得意满走出大堂,心想着:和
我斗?哼哼,小样。让你成天来逮我!!
林又同学欲哭无泪地寂寥地立于孔方堂,夕阳照进窗,孤单的身影,拉得老
长老长。
宁依愿捉弄完人后,轻快地走出。走着走着……却走到了冕逊居。没来由的,
微扬的心情,渐渐低落。五年来的一幕幕,纷纷浮现在眼前。
肖天诚旧部下阻挠他的账目管理新改革时候,其他人都冷眼旁观如同看好戏,
等着双方争斗结果,等着投靠胜利一方。只有杜奇亮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照他
说的做,」
之后,具体实施之时,每次出现小人做手脚时,杜奇亮都会出现,不声不响
的惩治某些人。
渐渐地,表面上,大家都服从宁依愿了。
待等到宁依愿,想要建赌坊时,众人皆反对,有温言相劝的,有不屑讽刺的。
唯有杜奇亮全力支持到底,身体力行,诸事巨细,一一亲为。如此才有了第一家
雷鸣赌坊,第二家……
好像每次遇到难题……他都会在身边……而且是全部的信任……
为什么呢?
宁依愿很困惑……
为什么听到希儿说喜欢杜奇亮……
他的心……!
有点沉沉的感觉呢?
吻
宁依愿直立于冕逊居外,眼神缥缈,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迷茫着。~
心中正在纠结中,好像眼前出现了幻觉,那白衣翩翩如玉男子,迎风而立,
风吹衣襟,好似蝴蝶展翅。宁依愿自顾自傻笑,他怎么会是蝴蝶,他外貌气质虽
是温文如玉,但那腹中实则黑着呢,看他平淡如水地处置肖天诚即可知了。腹黑
啊大大的腹黑,只是这腹黑,从来没黑过他,只护过他。
正乱糟糟地想东想西时,突然脸上有个热乎乎的东西覆上来,宁依愿回神定
睛一会,呀,杜奇亮放大的脸,堵在眼前。只见他眼中满是担忧:「愿儿,你怎
么了。」杜奇亮远远便看到他傻傻表情奇怪的立于那,叫了两声,也不见应答。
快步走上前来,看到他露出前所未有的表情,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有一丝脆弱,
有一丝彷徨,还有一丝迷茫。
杜奇亮不禁有些着急,这个半大的孩子,睿智非常,心智也早熟,何曾见过
他有这等样子。搭住宁依愿的腰,手覆上那已长开的脸颊,凑前柔声细问。
宁依愿下意识地仰头退后,但好似动弹不得,只得乖乖站好,恍惚间脱口而
出:「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杜奇亮眉梢高挑,好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又如何?」
宁依愿仿佛没看到杜奇亮的表情般,喃喃道:「那你怎么还不成亲。」
杜奇亮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为什么会说上这个话题:「愿儿如此关心我啊。」
见依愿仍直勾勾地看着他,只得半认真地回答:「未有心仪之人。」
宁依愿也认真地问道:「如果有人爱慕于你呢?你考不考虑?」
杜奇亮心中一动,难道……低声唤道「愿儿……」
「嗯~?」宁依愿仰头哼答。
杜奇亮微笑:「或许会考虑。」
宁依愿觉得心往下一沉,闷闷说道:「哦。」挣扎开杜奇亮的手,转身就走。
杜奇亮愣住,本欲抓住宁依愿的胳膊,但自己心中也杂味纷陈,头绪混乱,
犹豫了下,便这样让宁依愿擦身而过。
宁依愿回到凝言居,进入内室,和衣斜倒在锦缎木床上,瞪着淡蓝帐帷顶,
心中烦乱,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褥里。
不一会,背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听得洛洛轻轻的声音:「哥哥?」
宁依愿不想动弹,哼了声。
「哥哥原来醒着的啊,洛洛还以为哥哥睡了呢。」洛洛也躺下,把头挨到宁
依愿脖颈处:「哥哥别闷在被子里,缺氧的。」把以前宁依愿说过的话,还给他。
宁依愿仍是丢了个轻哼给洛洛。
洛洛把宁依愿翻转身子过来,趴上去:「哥哥不开心?」
「洛洛……」宁依愿看着挨近放大的小脸,伸出两手,夹住娇嫩的脸颊,压
扁,小嘴给挤嘟出来了。再上下搓揉搓揉,小脸变形得厉害。
「得得~~」抗议的声音响起,由于正被蹂躏,无法正常发音。
「呵呵……」宁依愿终于逗乐,良心发现,放开被蹂躏得粉红的小脸。
「哥~~欺负洛洛~~」洛洛不满地嘟嘴,瞪视:「脸好痛~~」
「那怎么办呢?」宁依愿懒懒笑道:「给你配点药膏?」他这些年除了奇门
遁甲,还习了些医术。
「不要!要哥哥亲亲。」洛洛断然拒绝。
「亲亲就不痛了?」宁依愿好笑。
「是~是~就是~」洛洛耍赖扭动身躯。
坏哥哥捧住小脸,从左边亲到右边。皮肤好好,滑滑的,又多亲了几下。
洛洛心满意足状,每次哥哥亲他,都觉得是哥哥手心里捧着的宝贝一样。虽
然哥哥很疼他,但有时候就像刚才样,老逗他欺负他,还是亲亲最舒服。
宁依愿烦乱的心情被这样一弄,一扫而光。两人照旧在院子凉亭里吃了饭,
散步后,各自洗漱完毕。宁依愿在书房正拿着一本异国奇事阅读,洛洛在桌前做
雷谷航给的作业。洛洛是雷谷航的唯一继承人,对他寄予重望,除督促用功习武
之外,各堂事宜都让他渐渐接触,因此洛洛现如今是很忙碌的。宁依愿一般也不
插手,除非洛洛有难题问他,他才解答一二。
「叩叩~~」敲门声,婢女淰儿的声音:「少主,公子,杜先生求见。」
「进来。」洛洛扬声道。!
宁依愿则微愣,他这个时候来干嘛?
正怔忡间,杜奇亮已推门而入。
「先生,有何事?」洛洛在长辈面前还是很有礼貌的。
「见过少主。我来找愿儿的。」杜奇亮温和笑笑,向洛洛略行礼后,望向宁
依愿。
「先生找我何事?」宁依愿放下线装书本,站起。
「愿儿,去外面走走可好。」杜奇亮柔和望着宁依愿。
「好。」两人踏出书房。
洛洛则不自觉的拧着眉,咬着狼毫笔头,久久望着已经关闭上的木门。
杜奇亮宁依愿二人,行至后山,夜风习习,竹叶声声。月牙弯弯,晕黄淡淡
月光。
杜奇亮止步,宁依愿随后也止步。
「愿儿……」许是这夜晚,许是这婆娑竹影,杜奇亮的声音显得低沉诱惑。
「嗯?」宁依愿并不看他,与他并排而立,望向黝黑的前方。
杜奇亮搭住宁依愿双肩,将他转过身来,轻声道:「傍晚,我说,可以考虑
……」宁依愿身子一僵。
杜奇亮将这略微瘦小的身子,再拉近一步:「我……以为……是你……」
宁依愿惊讶抬头,望向黝黑眼睛,嘴张了张,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我以为你说的是你。」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呃……是……是希儿……」宁依愿断续说道。!
「哦?」杜奇亮紧盯着宁依愿的表情:「那我说可以考虑她,愿儿,是否是
在不开心?!」
宁依愿有丝被看破心事的窘迫和惊讶,调转视线,正欲否认:「我才没……
唔……」
白色素花长衫男子搂住清秀少年,俯身覆住那未说完话语的红唇,轻轻在唇
间摩挲。
宁依愿怔住,全身僵硬,脑中一团浆糊,眼睛圆瞪。
一会,杜奇亮放开,见宁依愿这样子,不禁好笑:「愿儿,傻了么。以后习
惯了就好。」看那傻愣可爱样子,又低头啄了啄嘴唇。
牵起少年的手,送回凝言居:「愿儿,进去吧,我不着急,我会待你想清楚
了。」
于是,宁依愿愣愣回房,愣愣上床。好像有人和他说话,但他倒头就睡,无
瑕理会。!